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朝野上下的反对声中,朱由检毅然决然宣布,首先在福建解除海禁,放开对民间制造船只的管制,放开对民间武器的管制。
孙承宗对杨嗣昌说道:\"皇上这是中了邪了吗?皇上一向倚重你,你不去劝劝吗?\"
杨嗣昌也说道:″允许造船还情有可原,允许民间拥有武器那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两人一齐去乾清宫西暖阁求见,朱由检正在快速地转动地球仪。
杨嗣昌刚刚开口,朱由检就说道:
\"你做过两年陕西三边总督,陕西饿死了多少人你是知道的。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至今还在陕西、山西闹腾,追随他们的数以十万计。
为了解决流寇的问题,朕想过很多办法。赈灾,迁藩、移民、改革税制、整顿盐务,却并不能根治流冦。嗣昌,你说这是为什么?\"
杨嗣昌沉吟良久,说道:\"因为人多田少。\"
朱由检哂笑道:"你还是户部出身呢,居然也跟朕打马虎眼。"
杨嗣昌:"皇上言重了,臣不敢。"
朱由检翻了翻案上账册,念道:
"洪武二十六年核天下田土,总共八百五十七万六百二十三顷。
至宣德间,垦荒田永不起科者,皆核入赋额。
弘治十五年,天下田士止四百二十二万八千五百二十八顷。
万历六年,帝用大学士张居正议,天下田亩通行丈量,限三载竣事。
用开方法,以径围乘除,畴零截补。于是豪猾不得欺隐,里甲免赔累,而小民无虚粮。
总计田数七百二十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六顷,视弘治时赢三百万顷。
然居正尚综核,颇以溢额为功,有司争改小弓以求田多,或掊克见田以充虚额。"
这段文言文不难理解。
洪武二十六年,明朝田亩数为850万顷,并规定垦荒的田地,永远不用纳税,所有收益上都是自己的。
但朱瞻基做皇帝时,宣布他祖爷爷优惠到期了,垦荒地必须纳税,从那时起,田亩管理开始混乱。
到弘治十五年,田亩数变成422万顷,比洪武时少了一半。
万历六年,张居正丈量田地为701万顷,比弘治年间多出300万顷。
但这个数据是各级官员为了讨好张居正造的假,办法是用小尺丈量,把一亩田地算成两亩,或者一把农民的田地搜刮出来,再算一遍!
朱由检还没念完,孙承宗和杨嗣昌就已经下如雨了。
朱由检放下账册,望着孙承宗和杨嗣昌说道:
"万历六年至今已经五十余年了,田亩数混乱到什么程度,想必不用朕说了。"
"假如当初张居正能查清真实的田亩数,天下事何至靡乱到这种地步。"
"朕每每问毕自严要钱,那厮总是说没钱,而且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朕还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满朝大臣,都反对朕解除海禁,却没有一个人肯替朕清查田亩数。"
孙承宗和杨嗣昌深深低下头,张居正都办不了的事,还有谁办得了?
朱由检继续说道:"历览古今,三百年必有兴替,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士地兼并,耕者无其田,民不聊生。
太祖立国已二百五十余年,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起于西北,打的就是均田的口号。靠围剿能平定西北内乱吗?不能,寇是剿不完的!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不该揭开锅盖吗?朕解除海禁,就是想给国内的饥寒交迫民众多找一条出路!"
孙承宗和杨嗣昌从头到尾都哑口无言。
福建人千百年来都是靠海为生,解除海禁进行得如火如荼。有钱有门路的从事货物海外贩运,将瓷器、丝绸装船运到占城、岘港就能大赚一笔。没钱没门路的就出海打渔。
禁海二百余年,造船业衰败殆尽。
孙传庭、熊文灿在福州、宁德、潭州、泉州、厦门开办了五家造船厂,昼夜不停地造船。
大船每艘能获得一百二十两银子的利润。
中船每艘能获利八十,小船每艘能获利四十。
造船所需木材数额巨大,福建的树木很快供不应求了。
东番岛上丛林密布,到处是粗壮高大的树木。
孙传庭招募三万壮丁,去东番岛上伐木,然后用大海船运到福建来。东番岛上的人烟也渐渐繁盛起来了。
孙传庭又开办了三家兵器工厂,锻造长枪短刀,卖给福建民众。
福建的穷苦人家大多打渔为生,从前禁海,被官府抓住了会倾家荡产,被海盗撞见了还是倾家荡产。
现在船也有了,刀枪也有了,官府又大力鼓励出海打渔,都买了渔网出海打渔,海上处处响着
船小的就在福建近海活动。
船大的跑到了琉球、吕宋,甚至爪哇。
为了争夺渔场,和日本人、吕宋人、占城人、爪哇人,起了非常多的冲突。
福建人素来凶悍好斗,又喜欢抱团,一艘渔船被围,就有成百条船围过来打群架。
海面上动不动就上演大型械斗,四面八方的人都被打遍了。
福建渔民一时间凶名鹊起,日本、吕宋、占城、爪哇纷纷与明朝交涉。
朱由检不仅置之不理,反而还大叫:"打得好!这才叫武德!"
日本幕府、占城国王、吕宋总督、爪哇总督派兵驱逐福建渔民,打死渔民近百人,扣押渔船五十余只。
孙传庭请示朝廷怎么办,朱由检指示,每条渔船派一个水兵跟船保护,给船上渔民发三眼火铳两只支,鸟铳两只支,弓两副,遇有拦截渔船的,不论他是哪一国的,一律开打。
东起福建西至爪哇的广阔海域,漂荡上万余条福建武装渔船。
日本德川幕府萨摩藩藩藩主岛津义久不信邪,出动日本水师船只四十余艘,在奄美群岛附近海域,击沉福建渔船四只。
三千余条福建渔船闻讯赶来。海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以十万支利箭像蝗虫一样,向日本水师船只飞去。
日本水师傻了眼,稍一迟疑,又遭到了无数火铳的袭击。
不到半刻钟功夫,萨摩藩水师船队损失大半,余下的十几艘冲破重围,向日本逃去。
数千只福建渔船一直追到对马海峡,在岛津义久眼皮子底下将萨摩藩水师船只击沉。
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比利时,这些海盗国家无不瞠目结舌。
袁可立死后,朱由检任命曹文诏为登莱巡抚。
曹文诏对福建渔民的表现叹为观止,上书朝廷,也想解除山东的海禁。
阁部大臣齐声反对,山东离京师太近了,绝不能仿效福建的搞法。
朱由检一点也不怕武装起来的民众将矛头对准自己,但众怒实在难犯,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