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行业与许多行业一样，生产的东西越精细，要求的环境也就越高。
不过，现阶段小作坊式的仿制工厂，还没有发展到从头到脚都包上，进车间还要除尘好几次。
柯明雄屁股下面是张小马扎，头上是木头架子撘上片片瓦片，嘴里叼着一颗香烟，而手上则在拆万户最新的街机。
他本人对街机游戏不能说完全没兴趣，但是对街机游戏的兴趣，远远不及硬件本身。
玩游戏的快感对他来说，远没有弄明白硬件的运行原理来的爽快。想象一下，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用一捧沙子，一坨金属，就能让电子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得到自己想要的运算结果。
这种设计电路，仿若造物主一样的快感，又怎么是区区电子游戏能比得了的。
在柯明雄自己看来，这就像普通人在乎现实世界里的金钱和物质，而科学家在探索宇宙的终极奥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好嘛。
不过，科学家也要经费，单纯的理想不能支撑他们的前行。而立志要成为电子造物主的柯明雄也需要钱，因此他从事了他心里稍微有些抵触，拆别的电子宇宙上帝创造的世界，仿制他们宇宙的道路。
不过，当他真的开始破解一台街机的硬件奥秘的时候，这点羞耻心早被他扔到西伯利亚数雪花去了。
“这台机器的集成度怎么这么低？”柯明雄拆开机器，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做工“扎实”地基板自言自语道。
要知道，几乎所有企业都是以赚钱为第一要务。推出的产品在满足产品规格的前提下，自然怎么省钱怎么来。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下限，为了利润的厂商，下限可以从北半球穿透到南半球。这大概也是行业标准的诞生的原因之一。
哪怕标准不太靠谱，但是也比相信资本家的良心要强。
随着街机产业的成熟，不管是大的街机厂商，还是小的寨厂，都更倾向于使用通用的电子元器件。
因为通用的元器件产量更高，单个的成本也就更低，能保证更多的利润。
如果，一台街机的基板，可以做到手指盖大小，他们绝对不会做成乌龟盖那么大。
而万户新街机所采用的数层基板，在柯明雄看来集成度并不高，完全不符合市场规律。
“难道是防盗的新手段？”柯明雄想道。
通用元器件虽然降低了成本，但同时也面临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零部件阿猫阿狗都能采购到。
哪怕就像柯明雄这样的路边小厂，只要采购了元器件，自己拿一把电烙铁焊上一焊，也能做出来类似的街机。
什么，不是个个路边小厂都有柯明雄这样的技术高手？
这简单。
像是柯明雄自己也在做的，就是出售盗版街机全套的制作方案。从采购的元器件型号，到流水线的焊接流程。老板哪怕是文盲，底下的技术工人哪怕是半文盲，都能像模像样的制作出街机。
这也是台（和谐）湾当局暗中倡导的事情，发展电子产业，总是输血终归不行，终是要造血。
若是没有这些生产盗版街机的厂商，那台（和谐）湾的电子产业如何才能崛起呢？
像是柯明雄这样具有一技之长，几乎是自学成才的民间电子硬件高手，在上面也是记录在案。
凭借他所间接创造的就业机会和消耗的电子元器件数量，如果台（和谐）湾有十大杰出青年，他或许都会榜上有名。
既然采用通用的元器件会降低被盗版的门槛，逆向想一下，自然就是采用非通用的电子元件提高门开，至少过滤掉那些并没有什么技术能力的盗版小厂。
柯明雄将一块块基板查下来，拔掉排线，好好端详起了万户新街机的基板状况。
集成电路几乎在任何人看来，都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说不定哪天它像是蒸汽机械一样进入垃圾堆，还会有专门的文艺作品进行怀旧，甚至产生专门的一种艺术类型。
不过，在行家看来，就不仅仅是秩序美这一点了。柯明雄从基板上的注释小字上，看到了两个大写的缩写字母“cN”。
“cN？”柯明雄想着这是哪里的缩写，似乎好像很眼熟的样子。缩写“Jp”的电路板他看过了不知道多少，“cN”还真少见。
是嘞！
想起来了！
是大陆！
可是……大陆什么时候也开始制作街机了？
就在柯明雄陷入沉思的时候，他旁边的蓝色青年问道，“明雄，怎么了？这台机器不好仿制？没事，不用着急。我敢保证咱们是台（和谐）湾前几个拿到这台街机的。你都设计不出仿制方案，别人也快不了。”
略过蓝色青年仿若是废话一样的安慰性话语，柯明雄抬起头回答道，“这几张电路板是大陆制作的。我不确定上面的元器件是不是也是大陆制作的。”
“大陆？那边那么穷，隔壁老王那么穷那么多年都娶到媳妇，不也轻松娶了一个大陆妹。那帮死阿陆也会造电路板？”蓝色青年一脸鄙夷地说道。
柯明雄倒是没有像蓝色青年一样的傲慢与偏见，在他看来，大陆非常有潜力。最简单的一点就是人多。
他认为任何人才的出现都是有概率的，出现一个行业天才的概率或许是亿分之一，台（和谐）湾或许要积累很多年，才能从概率上出现一名，而大陆人数更多，出现天才的时间也会更短。
作为电子硬件的爱好者，他熟知电子发展史。大陆从来就不是电子的荒漠。只不过，它师承苏联，走的是大型机中型机的路线。没有意识到个人电脑的意义，技术实力储备不够的时候，就打开国门，任由美国的电子产品横行，导致自身的技术发展完全停滞。
就柯明雄的了解来看，大陆与美国电子产业最接近的时候，只有五年的差距。不过，经过了数年的荒废，如今可能已经有了二三十年的差距。
谁能想到一个自废武功的人物重新出山呢？
这就是柯明雄惊讶的原因。
想一想大陆的茫茫人海，柯明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扁舟，不由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