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蛇抿唇,暗暗咽了口唾沫,努力端着自己。
“有人说,只要心中足够相信,任何事都能成真,我听闻风间谷有这般信仰之力,不知是否谣传?”
不管是看样子,还是听这个沉闷无力的声音,眼前的“鹤渊”,都确实不太好。
可声音中上位者的威严气息,却是清晰可辨。
鹿蛇忍不住微微垂下头去,声音也微弱了几分:“此事……并非谣传,信仰之力确实存在。您……只要看看这风间谷便知道了。”
也不知是否是由于来自于鹤渊的压力太大,鹿蛇开口就是尊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一句您已经出口了。
鹤渊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细节,沉沉地笑了两声:“很好。”
空气凝固了一阵,鹿蛇明明在自己的地盘上,却体会到了一丝局促之感。
鹤渊只顿了一会儿,开口懒懒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鹿蛇闻言一噎,不明白这个本事指的是什么。
不知是碍于鹤渊曾经的名声,还是无形的压力,鹿蛇竟然从一开口便已然落了下乘。
现在不明白鹤渊所指,她居然还愣了一会儿,斟酌着该怎么问。
“有问题吗?”临素见鹿蛇不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鹿蛇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顺着台阶下:“不知……你的主人想看什么?”
“自然是信仰之力。”临素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鹿蛇说不出的别扭。
鹿蛇轻呼了几息,开口解释道:“信仰之力基于自己的本身相信的程度,但若是无中生有,并没有实质基础,经不起试探……”
“没有实质基础?”
鹿蛇四下看了看,搅动自己手中的红色丝线。
不远处一个正在嬉戏玩闹的孩子,突然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鹿蛇继续缠绕指尖丝线,那孩子双目无神,嬉笑不再,只怔怔地朝鹿蛇走来。
到了鹿蛇跟前,鹿蛇轻轻扬起手中丝线,出手一击。
那丝线犹如利刃一般划过孩子的喉间。
只这一瞬,这个原本还有血有肉的孩子,呼地一声化为了乌有。
“这个孩子,是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鹿蛇解释道,“他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人,我想他长这样,想他笑,想他跑,我相信他的存在,他便存在了。”
鹤渊依旧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鹿蛇继续道:“但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永远都不会是真的,若我,任何人,想要出手杀他灭他,他连个人基本的死状都不会有,只会烟消云散,如从来不存在一般。”
“无中生有,”鹤渊悠然的声音传来,“没有实质基础,我明白了。那若是有呢?”
鹿蛇眨了眨眼:“呃,不知您指的是?”
“我若信我,拥有这世间无人能匹敌的力量,”鹤渊慢悠悠地说着,“可算无中生有?”
鹤渊本就是名震一时的魔,他的力量离“世间无人能够匹敌”也没有多远。
鹿蛇虽然不知道鹤渊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让他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但要说鹤渊这个诉求,确实算不上无中生有。
鹿蛇猜到了大概,却不敢多问,只低着头答道:“可能……还要再具体一点。”
鹿蛇感觉自己的手心滑腻,似乎不知不觉已有了一层薄薄的汗。
“多具体?”
鹤渊的声音没怎么变,鹿蛇倒是自己紧张了起来,觉得自己过于啰嗦,会不会惹鹤渊不快。
又担心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意在试探,疑心之下迁怒自己。
“我曾听说,魔灵的颜色,注定了魔灵的力量,”鹿蛇眨眨眼,脑海中快速梳理着思路,“通过信仰之力,您就可以选择魔灵的颜色……”
“我的魔灵已经是黑色了,”鹤渊打断了鹿蛇的话,“我不需要改颜色。”
鹿蛇抿唇,不敢反驳,只能大着胆子继续道:“魔灵颜色不同这事,是原本就存在的,人人皆知的事,就等于是有实质的基础。您可以在这上面做些……修改。”
鹿蛇的话引起了鹤渊的注意:“哦?怎样的修改?相信这世间还有比黑色更强大的魔灵吗?”
“对对对,”鹿蛇眼睛一亮,鹤渊总算接到了她抛出的话,“若是有比黑色更强大的魔灵,您又是这种颜色魔灵的拥有者,那您不就凌驾万物之上了?”
又是一阵沉默,鹿蛇等着鹤渊的回答。
“好,”鹤渊拍板,“教我如何做。”
鹿蛇垂首,不敢说一个不字。
鹤渊没有问过鹿蛇愿不愿意,上门就说要这个要那个。
鹿蛇并非没有眼力见儿的妖兽,换了旁人她也许还会嗤之以鼻。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鹤渊的名声摆在那里,鹿蛇没有和他作对的胆子。
加上他身上不经意间流出的威慑,鹿蛇已经见识到了。
鹤渊一行在风间谷待了许久。
期间鹿蛇冷眼看着,鹤渊并未与相行的几个魔有过多的交流。
除了鹤渊寄生的临素偶而与鹿蛇有几句往来,剩下的连话都没有和鹿蛇说过。
但在这一行魔之中,却是有着一种紧密的默契,他们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不需要鹤渊或临素的额外吩咐。
信仰之力,鹤渊究竟懂了多少,学了多少,打算如何使用,都没有告知鹿蛇。
等鹤渊一行差不多要离开之时,也不曾与鹿蛇说个谢字。
这些天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回自己家吃饭一样轻松随便,理所当然。
鹿蛇没说,自然也没有谁会提了。
等到鹤渊离谷那一日,鹿蛇忐忑的心终于等来了鹤渊的一句话。
要说真的,鹿蛇很怕自己没命。
鹤渊不曾说什么,就意味着她的可有可无。
等鹤渊学成离开,自己也就成了一颗弃子。
或是鹤渊觉得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他,故而一劳永逸解决了她。
但鹤渊没有,鹤渊走的时候说:“谢便不说了,有朝一日,会有你的用处。”
听到这话,鹿蛇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是鹤渊的肯定,更是承诺,无论这个有朝一日多远,鹤渊已经将她认作自己一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