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染看着杜笙泛着血丝的眼睛,有些心疼,这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又让她心头温热。
杜笙点头,起身,掀开被子,上床。
一夜未眠,忧心忡忡。
他想了一晚上的对策,应对那些人的,应对严季科的。
还有,应对想要伤害徐染的她自己的,但没有一件有很好的结果,除非他寸步不离。
上床后,也只是搂住徐染,看着她。
徐染拍了拍杜笙,“睡吧,等你睡醒,我们再说。”
杜笙这才合上了眼,只是抱住徐染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徐染其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从亲眼看着妈妈从跳楼死在自己面前,徐染就一直很抗拒做梦这件事。
梦里要么是血,要么是辱骂,要么是被抛弃。
梦境是灰色的,是血色的
那些人的脸狰狞可怖
她是亲历者,把自己过去那些好的不好的一遍遍过,一遍遍感受,记忆一遍遍折磨她。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除了痛苦的记忆,她还听到了她曾耿耿于怀的,姥姥姥爷说不愿意收留她之前的低语。
“难道要让她没了妈妈也没了爸爸吗?”
“把孩子送回去他爸爸能照顾好她?”
“先让她回去适应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再接回来。”
“那也只能这样了。”
“你记得硬气一点。”
两位老人互相交代提醒着。
画面一转,是一个病房。
医生站在床前,妈妈躺在床上。
医周围围着姥姥姥爷,还有爸爸。
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爸爸看着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希望不大,但是你们有条件的话,可以去首都医院看看。”
爸爸沉默,姥姥姥爷也沉默。
妈妈在病床上说,“不治了,我不治了。”
后来是那位告诉爸爸说有一个医生的消息,去了首都,妈妈趁爸爸不在自杀。
被抢救之后,徐染一个人在医院里守着妈妈。
那天早上,她妈妈跟她说。
“妈妈知道染染是好孩子。”
“妈妈真的太痛了,太痛了。”
“帮妈妈解脱好吗?”
她问,“解脱了妈妈就不痛了吗?”
妈妈说是的。
她说好。
妈妈说,“我想吃提拉米苏,染染给我买回来好吗?”
然后她还清楚地看见了,她之前从未看清过的,在坠地之前,妈妈说的话。
“对不起,染染,妈妈爱你。”
原来,是这样吗?
梦里的她想。
为什么之前看不清,噢,她知道了。
因为这个梦里,有光。
很多在灰暗与血色里看不清的东西,她这次都能看清了。
哪里来的光呢?
小徐染一直走啊走啊,
她看到有一群小孩欺负她,开始是骂她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后来开始拳打脚踢,小徐染捏紧拳头,没有反驳,也没有反抗。
带着一身伤回家,姥姥姥爷都不在意她,妈妈也离开她。
爸爸不要她。
姥姥姥爷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她掉眼泪。
姥姥去找了校长,查清了真相,严惩了那几个孩子,
也给徐染办了休学,将她送去山中寺。
她开始好起来。
学武功,学知识,学习兄友弟恭,学习礼义廉耻。
她依赖师父,可师父却说“小染,你不属于这里,你要走出去。”
“未来的路,也要你自己去走。”
她说好。
下了山,正常上学。
但下山之后,发病的次数就会频繁。
每次发病,姥姥姥爷就会送她上山。
还找了心理医生,辅助治疗。
她听到阿黎跟姥姥姥爷说,
“得她自己去找到病因,她才能真正走出来。”
有了心理医生,徐染的状况可见地好了起来,甚至最长的时候,会有一两年不会发病。
小徐染,也长大了大姑娘。
考上了大学,她认识了一些阳光明媚的人,其中有一个男孩让她印象深刻。
那个男孩肆意阳光,好像没有烦恼。
她靠近他,想让他的阳光也能温暖自己,但是,没有。
不仅没有,还给她带来了很多伤害。
噢,原来,靠近阳光,不一定能变成阳光,还容易被灼伤。
再后来
时间跳转到慕林溪的生日宴。
她在回廊里奔走。
明明十几米的回廊,她好似跑不到尽头。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然后就奔到了一个人怀里。
她就想起来。
那年,她和严季科一夜过后,从酒店仓惶出来,奔回学校的路上。
明明不长的林荫道,也像这条回廊一样,跑不到尽头。
她撞到了一个人。
她泪眼朦胧看向他,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
她说“对不起。”
他却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他一眼看出了自己的狼狈。
但她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只是找不到回宿舍的路了。”
那人恍然大悟,笑了一下,给她指了指路。
“女声宿舍吗?往那边走。”
那人笑容明朗,如同阳光驱散阴霾,她匆匆道谢,向他指引的方向奔去。
那个人,原来是他啊。
原来那样早,她就见过他。
回廊里的徐染抬头看,
病床上的徐染睁开眼,
这次,她看清了他的脸。
近在咫尺,是杜笙。
病床上的杜笙呼吸均匀,眉头仍是微微皱起。
徐染抬头抚了抚额头,又吻了吻他的下巴。
也在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小护士来了又走,看着相拥而眠的俩人,没有打扰,甚至还贴心地拉上了窗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呼了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地挪到沙发上,坐下。
坐下不到十分钟,徐染就醒了。
嗯....她想上厕所。
手背上的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下换成了一个贴。
她将男人圈住自己的手轻轻挪开,刚挪开,手又圈了回来。
无奈,只得轻声说,“阿笙,我想上厕所。”
杜笙这才睁开眼,露出朦胧深邃的眸子,望着她。
“嗯,我帮你。”
说着已经搂着徐染起身。
刚起身,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沙发上有人。
俩人齐齐看去,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双腿交叠,双手抱胸含笑看着他们。
“阿黎。”徐染看着她。
女人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不自觉地向前探身,抱胸的手放到俩侧,撑住沙发,连交叠的双腿都放了下来。
“染染,你.....”
徐染含笑,“是。”
杜笙一时眉反应过来俩人说的什么。
狐疑地看了看黎畅,又看了眼徐染。
徐染已经抿嘴笑着看他,“我先去卫生间。”
杜笙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黎畅背靠在沙发上,想着刚刚徐染的样子,不由得又露出笑容,
因祸得福吗,这算是?
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和笔,飞快记录些什么。
而卫生间里,杜笙将徐染圈在怀里,站在洗漱台前洗漱。
一高一矮的身影,镜中视线交汇,就又都是一笑。
徐染将一次性的牙刷扔进垃圾桶。
转身就面向杜笙,手臂圈住他的腰。
“薄荷味的。”徐染说。
杜笙也将牙刷扔进去,搂住她,面露疑惑,有些不明白徐染说的是什么。
“嗯?”
徐染笑,然后踮起脚尖,吻上他。
她说,牙膏的味道,是薄荷味的。
清凉的味道瞬间成倍地充斥着杜笙的口腔。
脑海里一片清明,手扶住徐染的头,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