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苏景琮轻轻吐了口气,躺在床上睡去,闭上双眼之前,他低声自语道:“这家客栈应该不会出乱子吧?”
他笑了笑,秋狐城的客栈夜里不出点事情,恐怕才不正常,但一般来说,既便出现了江湖人的争斗,也不会胡乱殃及他人。
苏景琮终于沉沉睡去。
在苏景琮这间屋子正上方,乃是这座客栈天字号客房,隔出两间屋子,内屋住着一个小女孩,正躺在床上睡得安稳。
一个年纪三十左右的女子坐在板凳上,手肘搁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脑袋,睡得很浅。
一把剑就放在她手臂旁边,油灯没有掐灭,还在绽放着光亮。
外屋住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乃是床上躺着的小女孩的护卫属下。
他名叫颜锋,出身于北陆拓跋部落军中,弓马熟谙,膂力出众,当初因为家人被一伙亡命匪徒杀死,于是私调三百精锐骑兵,把那座山寨踏平了。
只是他仍觉着不解恨,又在江湖上查了许久,把为那伙山匪提供保护伞的官府之人全部斩首,这一下子便开罪了拓跋部落王帐中诸多大佬,若非那小女孩的家族搭救,他已经被官场那些只知吸百姓鲜血的老饕餮,砍下了人头。
所以他成了那女孩的贴身护卫,在拓跋部落两大帐主针对三帐主的争斗中,不畏生死,把那个小女孩带出了那个漩涡。
逃亡的路上,那个小女孩遇见一朵银色天莲花,明明仅有他,小姐,还有小姐乳娘三人知道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那些不怀好意的江湖人给知晓了。
这一路下来,拓跋部落的追击,江湖亡命徒的追击,就没有停过。
此刻这个煞气惊人的汉子正抱着一把刀,立在门口,眉头紧皱,就没有松开过。
原本在他的打算中,今夜应该带着小姐离开北陆,既可真正远离拓跋部落的屠刀,也能让觊觎那朵天莲花的人,彻底绝了念头。
虽然明知在此停留,会让那些闻着腥味的恶狼,有动手的机会,但他别无选择。
这些日子星夜兼程,自家小姐若再得不到休养,恐怕撑不过之后那五百里沙漠,所以他与小姐的乳娘商量之后,在这座客栈住了一夜。
在被江湖野修追了十来天后,颜锋与那个小女孩的乳娘,实在疲于应付,与小姐商议后,本想将天莲花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但没想到,就在天莲花从小女孩手中丢出去之时,那朵仙花竟然融入小女孩体内。
这下就算他们磨破嘴皮,告诉那些野修,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了天莲花,别人也不会信的。
颜锋握紧手中刀,神情冷漠。
“想伤小姐的性命,先问过我手中刀!”他心中道。
黑夜里,一个身穿北陆铠甲的将军,从灯火通明的画坊中走出,画坊主人是个老头,一路把这个年轻将军,送到了门外。
这个老头,曾给拓跋部落宫廷中的大人物,绘制过画像。
一身黑色铠甲的北陆将军握着一支卷轴,道:“就送到这儿吧,本将军还有军务在身,得赶快过去。”
画坊老头拱手相送。
年轻将军骑马远去,去往秋狐城军营驻扎之处。
睡得正香的苏景琮,被头上嘈杂的喊叫声吵醒,他打着哈欠起床,使劲揉了揉眼睛。
刚把窗子大打开,想要看看天色,结果一支箭便射了进来。
苏景琮一把将这支明显是淬了毒的箭握住,手腕一扭,原封不动的丢了回去。
客栈后院正在引弓向苏景琮头顶那间屋子射箭的男人,被这支箭险些射中脑袋,吓得那人瞬间涌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这会儿大概才寅时,仍旧是一派黑漆漆的模样,也难怪那个家伙能把箭射偏。
苏景琮不想理会外面和头顶的争斗,索性把窗户重新关上,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他盘坐在床上,把青莲剑横放在双腿上,开始凝练剑意。
头顶的动静实在太大,让人觉着这座楼都随时有可能被震塌,才修行了小片刻,苏景琮被干扰的实在静不下心来,打算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家客栈,接着赶路。
咚的一声响,一个手背纹着青虎的大汉,撞破了苏景琮的屋门,砸在地上。
虽然看着十分笨重,他行动却极为矫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转过身去,看着正打量他的苏景琮。
这一刻,苏景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条铁汉,一只耳朵只剩下皮还牵连着,背上有一条四寸长的刀口,正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竟然连眉头也不皱。
这位让苏景琮都觉着敬佩的大汉,冲苏景琮抱拳道:“我乃青虎门二堂主,刚被一个瘪犊子给偷袭了,现在情况不太好,就暂借阁下这间屋子避避风头。大家都是江湖儿郎,想来这点小忙,阁下一定乐意帮。”
苏景琮点点头,“请便。”
那人便坐在地上,面朝苏景琮,开始调理伤势。
才运了一口真气,这个大汉脸色便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色,还没怎么挣扎,他便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死去。
苏景琮从床下跳了下来,用脚把那个汉子拨了拨,让其趴在地上,看着他背上那道伤口,有些惊讶道:“就连刀上都喂了毒?难怪这个好汉不知道疼,原来是毒素早已侵入他的神识。”
看来这家店是真的不能久留了,这里的风波比苏景琮想的还要大一些,以他的修为,虽然可以保证自己无虞,但被卷入其中,多少会有些麻烦。
马蹄声如雷,整座客栈都似乎在晃动,苏景琮神色一凝,莫非之前放走的那个舌头,已经把人带过来了?
他手中的青莲剑,发出轻细的鸣颤。
苏景琮站在屋门处,看见四面八方有十多道身影,都拔地而起,飞向他头顶。
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老板娘插着腰怒骂道:“哪个小王八蛋连我们酒客留的门都敢拆?不知道老娘认识伊河伊大将军?活腻歪了!”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客栈门口,看清来人后,立马换上一张笑脸,拉着黑甲将军的手臂,笑道:“伊将军,伊公子,伊少爷,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黑甲将军将这个客栈老板娘推开一些,四下扫视一眼,挥手道:“动手!”
门外有一队士卒跑了进来,把沿路所有桌椅板凳全部丢到两旁,空间一下子大了起来,更多的北陆士卒,将客栈团团包围。
苏景琮连忙走入屋内,四下观察着退路。
“不可能真是追杀我的吧?不应该啊,就算放了条舌头回去,也得两天的功夫,才能把消息传到这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苏景琮心中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