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苏点头认同，生做天潢贵胄，别人苦心钻营而不得的权势富贵，于他们而言却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皇权之下，容貌性情不过是点缀。即便是个三百斤的胖子，那也是众人簇拥奉承的焦点。
享受了尚公主的好处，还想要公主低头，如寻常女子一样相夫教子，伺候男方一家老小。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成色，配是不配。
她和赵琚把女儿养到这么大，还没受过公主们的伺候！
不过韩启云显然不这么认为。
“虽是君臣，易为夫妻。丈夫是天，妻子是地，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定理，哪有地能翻了天去。”
“公主是皇上亲女，享天下之养，更应该规行矩步，为女子表率，为皇上分忧。”
“若是仗着身份尊贵，就欺压夫婿，不敬舅姑，岂不是枉悖人伦！”
“长此以往，世间女子还不都有样学样，仗着娘家富贵，便在夫家作威作福。”
“公主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些道理，老夫不怪你。但安妃娘娘......”
“嫔妃之德在于温驯，安妃娘娘虽然尊贵，但也是皇上的妾室。”
韩启云照例皱了皱眉，然后站起身，朝季寒苏鞠了一躬，随后说道，
“后宫之事，老夫一介外臣，不敢轻易置咄。但先皇后仙逝，贵妃娘娘得皇上看重统领后宫，为嫔妃之首，有约束妃嫔之责。”
“臣斗胆请问贵妃娘娘，如何看待此事？”
季寒苏就知道，老匹夫没安好心。她是和安妃不对付，但并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至少现在不是，留着这么个人在后宫，对她而言更有好处。
以韩启云那发育不完全的脑子，也只能想当然的认为，她们争宠势如水火，时刻都想要对方性命。
兴许还觉得自己给她递了这么个把柄，好让她正大光明的给安妃一个耳光。
“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皇上让韩学士教导公主们的，乃是史学一道。”
“可本宫在这儿听了半晌，怎么一点儿史书相关的都不曾听见，反而见韩学士在这里大谈女德。”
“学士份内之事没做，又将手伸到后宫。如你所说，如今后位空悬，事关公主生母。即便安妃有错，也该由皇上过问。”
“何况本宫并不觉得，顺德所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君为臣纲的道理，您是翰林院的学士，理应比本宫更清楚明白。”
“贵妃娘娘，您怎么？！”
“难道您不曾听闻，公主在民间的名声，多少青年才俊避之不及。”
“您得皇上钟爱，想来是明白丈夫才是女子的天下。尊贵如公主，也终归是要嫁人生子的。为了公主终身考虑，更应该严厉教导才对。”
韩启云一脸惊讶，似是没有想到，季寒苏不仅不接他的示好，反而站在安妃母女那边。
难道是忘了平日里，两人为了争夺皇上宠爱，闹出的那些龃龉？
能得盛宠多年，自然应该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今日之前，他同其他大臣一样，都觉得季贵妃是个温柔小意，婉转逢迎的美人。
现在看来，美人是真的，但温柔逢迎还有待商榷。
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女儿成人之后，夫妻不和，孤独终老？
季寒苏道，“本宫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圣人所倡的纲常伦理。”
“怎么韩学士是忘了这些，还是觉得圣人此话不对，不如你韩学士懂这世间真理。”
韩启云涨红了脸，“娘娘这是何意？微臣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您虽是贵妃，也不能张口即来！”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怪不得公主都那么不成样子，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儿上就坏了！
怪不得不少大臣，都想让皇上再聘淑女母仪天下，他就说嘛，出生卑贱的宫婢，能有什么好的！
季寒苏冷着脸道，“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学士与本宫心知肚明。公主们年纪还小，不到学这些的时候。”
“即便要学，也该由本宫安排宫中女官教导，用不着辛苦学士。”
随后，季寒苏又温和的看向兰陵三人，笑盈盈的道，
“你们父皇让人做了不少你们喜欢的菜色，在勤政殿等你们用午膳。”
“时间也差不多了，快去吧，别让你们父皇等久了。今儿下午给你们放半日的假，自己玩儿去吧。”
“多谢季娘娘。”
兰陵和顺德不愧是一个爹生的，都得意的扬起下巴。只是一个稍显含蓄，一个张扬肆意，起身对季寒苏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
华蓥欢乐的拍起巴掌，笑声清脆像银铃一样空灵。嚷着不用读书，迈着小短腿儿就往外冲。
不待见的瞪了韩启云一眼，吓得他低下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坐上步辇往回走，季寒苏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膈应个不行。
甘凝道，“一个腐儒罢了，娘娘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再换一个合心意的即可，翰林院的学士多了去了。”
“换当然是要换的，但今天这事儿也是给本宫提了个醒儿，本宫得谢谢他的好意。”
甘凝不解，“奴婢不明白。”
季寒苏笑道，“入了宫，什么事都习惯往深了想。怕是有人觉得本宫手伸的太长，有僭越之嫌。”
“明着是教导公主，实际上是教导本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