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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她走在前面,并未让水玲珑看到。

水玲珑跟在贵妃身后,脑子里不停做着计量,她原先以为贵妃要烧死她,结果贵妃不惜暴露密道也将她救了出去,如此一来,自己反而承了她一份人情,当然,前提是那场大火并非人为。

所以,水玲珑的第二反应是——贵妃以损毁寝宫以及暴露密道为代价,博得她的信任并俘获她的感恩。

怎么?贵妃打算借她拉拢镇北王府么?

但很快,水玲珑的心里又有了第三种猜测,如果是那样,贵妃这招就太毒了!

未央宫。

冰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月娥和宫女已经给她换上了干爽的衣衫,只是虚弱的缘故,她仍昏迷不醒。

“张院判,太子妃的情况如何?”问话的皇后,她没想到冰冰陪三公主逛御花园居然差点儿逛出了人命,幸亏三公主聪明,在冰冰停止心跳的那一刻实施了抢救,太医赶到时冰冰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张院判拱手福了福,道:“回娘娘的话,三公主抢救及时,太子妃没有大碍,而且……”

“而且什么?”皇后不怒而威道。

张院判扑通跪在地上,皇后的眉心一跳,谁料,张院判喜色道:“恭喜娘娘,太子妃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啊?真的吗?你没诊错吧?”三公主一直在旁边儿哭,此时听了张院判的话,喜得当即止住了哭泣,并泪眼汪汪地瞪向张院判,“你再诊诊!”

张院判按照三公主的吩咐再诊断了一次,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三公主这话他便有点儿不爱听,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他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回三公主的话,的确是喜脉,只是今天落水动了胎气,必须悉心照料才是。”

皇后眼底的忧色总算散了一些,她和煦一笑:“有劳院判了。”

张院判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微臣这就去给太子妃熬药,晚些时候并药方一起送来。”

皇后笑着点头,章公公送了张院判去太医署抓药。

人一走,皇后的笑容敛了敛,看向三公主说道:“知道错了吗?”

三公主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低头不敢看皇后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眼神:“我哪里做错了?”

皇后抬起左臂,用右手理了理左臂宽袖上的凤凰图腾,再看向三公主,缓缓地道:“把你骂泰姬公主的话当着我的面再骂一遍。”

三公主的心咯噔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别看父皇总板着一张脸,其实特别好哄,反倒是这个慈眉善目的母后,总像剥洋葱似的把她的糗事全给扒出来,还每次罚得她苦不堪言。

七岁的时候,她打碎了父皇的砚台,她撒谎说是李常弄的,父皇信了,母后好像也信了,事后奖励她检举李常有功,给她送了一只西洋人进宫的波斯猫,天知道她最怕毛茸茸的东西……

十岁的时候,她打扮成小太监混在大哥的随行宫人里溜出了皇宫,被大哥拧回来时她骗父皇说是溜出宫给父皇买生辰礼物,父皇便没责罚她,母后也没罚她,只说她的孝心日月可鉴,惠慈庵正缺这么一位至孝之人替父皇和大周祈福,于是父皇很开心地把她送到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庵堂住了一个月……

这一次……

三公主小声道:“是她先打我的,我气不过就说了几句重话而已。”

皇后就笑了:“原来‘南蛮子’,‘砍脑袋’不过是‘而已’,云瑶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三公主的心里一阵打鼓:“我……她出言不逊在先的……”

皇后点了点头,笑意不变:“既然她做错了,你没办法在她那儿找回场子,你父皇和我又是长辈,不好出面欺压一个小辈,这样,让郭焱去找她理论,替你讨个公道。”

三公主猛地跪在了地上:“不要啊,母后!郭焱是漠北的仇人,泰姬公主会趁机刁难她的!”

皇后柔声道:“你想多了,郭焱是董氏的仇人,却是泰氏的朋友,没有郭焱一力推翻董氏政权,泰氏又怎么能顺利地接管漠北皇权呢?”

三公主勃然变色:“那就更不行了!万一那个什么鸡看上郭焱了怎么办?”

女人往往都是如此,自己爱着的男人便觉得天下所有女人都有可能爱上,是以特不喜欢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独处。

皇后摆了摆手:“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跪安吧。”

三公主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她还欲求情,墨女官已经“扶”着她走了出去。

皇后按了按太阳穴:“太子呢?他不是呆在内殿检查七皇子的功课吗?他跑去了哪里?”要不是月娥来找人,她还不知道太子何时从未央宫消失了。

章公公福着身子,心中暗叹一声,道:“贵邑宫走水,太子……救火去了。”

“荒唐。”皇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凉,“贵邑宫里还有谁?”

章公公知道瞒不住了,索性直言道:“镇北王府的世子妃。”

皇后的笑倏然僵硬在了唇角!

密道很窄,一说话回音缭绕,震得人心口发慌,邓公公举着火把在前方引路,贵妃和她依次跟在后头。

这条通道七弯八绕,但应该不算长,只是漆黑的环境使人不安,便会觉着时间过得缓慢,水玲珑摸着自己的脉搏顺便估算一下行走的时辰,到目前为止差不多一刻钟,墙面打磨得并不光滑,地面也灰尘众多,看来贵妃并不经常使用这个通道。水玲珑摸了摸墙壁上的土和石头,初步估计这个地道至少有三、五十年之久,也就是说它不是这一任贵妃开凿的。

似是感受到了水玲珑的疑惑,贵妃轻声道:“贵邑宫原先叫朝阳宫,是庄敏皇后曾经的住所,庄敏皇后仙逝后,朝阳宫空置多年,直到我成为贵妃,万岁爷才更改朝阳宫为贵邑宫,大肆休整了一番许我入住,我无意中撞到书房的开关,适才发现了这个密道。”

朝阳宫曾被画地为牢,圈禁了权倾朝野的贵妃冷芸。

冷芸叱咤后宫多年,毒害香凝皇后在先,谋害女帝桑玥在后,最终在望月台坠楼身亡,桑玥登基后,为其平反,说冷芸是受了国师苍鹤的控制才做了一些傻事,但念其为先皇云傲诞下两名皇嗣,临死前又协助御林军抓获了苍鹤,功大于过,桑玥便追封其为庄敏皇后,与云傲、冷香凝合葬皇陵。

这些是史书上记载的经历,水玲珑也不知该信几分,因为她做皇后时亲眼看见荀枫逼着史官改了不少历史。

如果这条通道是诡计多端的冷芸建立的,那么就说得过去了。

又走了半刻钟,邓公公忽而抬手摸了一个什么东西,水玲珑尚未看清便听到一声石头摩擦地面的声响,紧接着,刺目的光朝她直直打来,她本能地眯了眯眼,再回神时,耳畔响起了小桥流水之音。

“总算是出来了。”贵妃踏出密道,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

水玲珑也走出密道,石门自动关上,从外面看它就是一座假山,难怪无人察觉了。

“娘娘!您慢点儿!”

贵妃的眸光一凛,谁?谁在远处说话?

小安子扶着大步流星的德妃,额角吓出了层层冷汗,生怕半路不小心碰到不该碰到的人!

“我怎么能慢?我只嫌这双腿走不快!”德妃皱着眉头说道。

贵妃悄然松了口气,原来是德妃啊,瞧她火急火燎、十分专注的样子,应该没发现他们几个从密道里出来,她扬起一个恣意的笑,朝德妃启声道:“德妃妹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皇宫娘娘的寝宫可不是这个方向!”

德妃和小安子闻言就是一怔,朝贵妃看了过去,当他们看到水玲珑完好无损地站在贵妃身边时齐齐瞪大了眸子!

德妃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水玲珑跟前,微风轻吹,一股淡雅的铃兰香扑鼻而入,德妃眼神一亮,忍住欣喜,尽量语气如常道:“听说贵邑宫走水了,你们平安就好。”

“哦,翻墙逃出来了而已。”贵妃抚了抚头上的金钗,笑意里含了一丝傲慢,“德妃妹妹还没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呢?”迅速转移话题!

德妃的笑容一收,声线冷了几分:“我去哪儿贵妃好像没权利过问吧!”

贵妃似笑非笑:“今早德妃妹妹给皇后娘娘告了假,我以为妹妹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瞧你刚刚健步如飞、生龙活虎的模样,不知情的指不定说你故意装病,不愿见咱们新婚的世子妃呢!”

小安子暗叹,看吧,碰上一个不该碰上的人,果真就是有风险的!

德妃牵了牵唇角,幽幽冉冉道:“早上喝了太医的药已经好了许多,恰好十一皇子想吃蟠桃,我就去前边的桃园给他摘些,摘完便打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倒是贵妃姐姐翻墙逃离了火海,还一走那么远,也不知会宫人一声,弄得宫里人仰马翻,不知情的指不定说你蓄意祸乱宫廷,给皇后娘娘添堵呢!”

水玲珑汗!宫里的女人真是个个牙尖嘴利!

贵妃的笑容不尽自然了:“贵邑宫无故走水,我有失察之责,正打算亲自给皇后娘娘请罪的!”

德妃见缝插针道:“既然是请罪,贵妃姐姐速速去吧!”

看向水玲珑一眼说道,“之前没能给世子妃送上见面礼,我于心难安,这样,世子妃随我去趟蟠桃园,摘了桃子再与我一同回承德宫,亲自挑一份见面礼,算作我的一番心意。”

德妃是皇后的心腹,比贵妃还不容得罪,就不知从前德妃还是香妃的时候和水沉香互掐那么多年,现在心里是否还嫉恨于水沉香。水玲珑屈膝行了一礼:“臣妇但凭娘娘安排。”

贵妃又不是水玲珑的谁,自然做不得水玲珑的主,况且眼下她也没必要再缠着水玲珑了,因为……

贵妃笑了笑:“行,我先走了,再会。”

德妃带着水玲珑去往了蟠桃园,一进入里边,德妃就拉住了水玲珑的手,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了焦急的红晕:“玉佩在哪里?”

水玲珑警惕心大起:“什么玉佩?”

德妃瞧她一脸警惕的模样,不由地微微发愣:“半月形玉佩,一共有两个,合在一起是满月!刚刚小安子看到你掉出来的!”一路上她仔细仔细地想了一遍,也许水玲珑只是偶然拾得了玉佩,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那种只有那人才懂调制的特殊铃兰香又是怎么一回事?

水玲珑看了看德妃,有看了看小安子,猛然忆起第二块玉佩就是三公主在关雎殿的北正间拾到的,而当时德妃和小安子的确进过那个房间,难道……这玉佩是他们俩的?

如此的话,和镇北王暗中勾结的漠北妃嫔就是——德妃?!

很多曾经不在意的东西此时再一遍浮现脑海时,感觉便大不相同了。

十一皇子软软糯糯地喊着“那噶齐额格齐”,她当时以为那只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发音,毫无意义的,而今细细想来,“那噶齐额格齐”似乎正是漠北话的一种称谓,但具体意思她不记得了,毕竟她也是很多年前听荀枫偶然谈过一次而已。

不论如何,她如今是镇北王府的人,暂时……和德妃是同一阵营的!况且她娘也是漠北人!

水玲珑从荷包里取出玉佩,递到德妃的手上,并指向画意给她的那块说道:“这是我们尚书府的一名丫鬟给我的,我帮过她的忙,她便送了我这块玉佩,还告诉我她的家乡不在京城,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她的家乡在哪儿便去世了。”讲这话时,她一直留意着德妃的表情,果然,德妃听到“家乡”二字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强的慌乱,她便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德妃就是与镇北王有来往的漠北皇室成员。

小安子的心口砰然一震,死了……妹妹死了……

德妃看了呆若木鸡的小安子一眼,悲从心来,惋惜地道:“她怎么死的?”

水玲珑按照官方说法答道:“我不知道,但她们说是病死的。”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安子垂眸忍住泪意。

德妃握了握拳,眼神微闪道:“实不相瞒,小安子和他妹妹原是泉州人士,自幼失散多年,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你口中的那名丫鬟应当就是小安子的妹妹,你拾到的另一块玉佩正是小安子的。”

小安子忙行了一礼:“多谢世子妃替奴才寻回了玉佩,也多谢世子妃在奴才妹妹的有生之年对她有过照佛。”

水玲珑明白了,上次她离宫后十一皇子被猫抓伤,德妃亲自请命捉猫,想来捉猫是假,寻玉佩是真。

德妃就上前一步抓住了水玲珑的手:“你用的香料是谁给你的?”

水玲珑眨了眨眼,凝思一瞬仍选择如实相告:“我自己做的。”

德妃的眼神暮然一亮,声线颤抖了起来:“谁教你的方子?可是你娘?”

水玲珑的瞳仁一缩,有种古怪的熟悉感:“是啊。”

德妃的眼眶就红了……

该不会上一课她没弄清楚的疑惑这一刻便有人给她解答吧?!若她记得没错,德妃和镇北王谈话时曾坦言她是漠北皇族之人,而她娘身世显赫,或许德妃……认识她娘?但德妃好谨慎,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得想个什么法子和德妃捅破这层纸。

就在水玲珑冥思苦想之际,德妃握住水玲珑的手忽然因大力的缘故而开始颤抖,水玲珑吃痛,黛眉微微一蹙,听得她竭力静气道:“你娘她……”

想询问容貌的话尚未出口,小安子便福低身子打断了她的言辞:“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去蟠桃园吧!十一皇子该等急了!”他咬重了“十一皇子”这几个字!

德妃的手慕地一松,眼底所有情绪霎那间褪去,仿佛刚才那个平易近人的女子从未存在过,她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德妃:“这香料的气味儿倒是好闻,本宫一时好奇得紧,世子妃莫怪,且随本宫一同前往蟠桃园吧。”

水玲珑瞪了瞪小安子,她可以肯定刚刚若非他打岔,德妃早就讲出一些兴许对她有用的信息了。明显的,德妃认得这种味道,上回在关雎殿,丫鬟打翻药碗弄得满室药味儿,德妃才没能闻出她身上的铃兰香。

好吧,来日方长,有了目标总比无头苍蝇乱撞的强,总有一天,她会从德妃口中知道她娘的真实身份,也许,她和水玲溪一样,有个疼她的外公,有个护她的舅舅……

陪德妃摘了蟠桃,又去承德宫领了一盒子珠宝,水玲珑才告别了德妃准备去看水玲月,然后一路走来,她听到了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冰冰失足落水,三公主派人去找云礼,云礼却撇下冰冰直接奔往了贵邑宫救她!

一时间,关于云礼和她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太子妃之位本该属于她,是冰冰想了龌龊手段夺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也有人说,她要不是对云礼有情愫,当初便不会救云礼,云礼和她才是真正相爱的一对,只是身不由己各自嫁娶罢了。

在这些爆炸性的绯闻轰炸下,冰冰有孕的喜讯以及三公主与泰姬公主的小打小闹便显得索然无味了。

水玲珑去往了千禧宫探望水玲月,却被告知水玲月出去了,想着她刚刚已命枝繁送了礼物,水玲珑便留了个口讯尔后径自去往了宫门口。

路过御花园时,水玲珑和一脸肃然的诸葛钰不期而遇,在诸葛钰身后老远的地方跟着亦步亦趋的枝繁。水玲珑挑了挑眉,她不是吩咐枝繁送完礼便直接在马车上等她吗?枝繁怎么又跟在诸葛钰身后入宫了?

枝繁胆怯地低头跑了过来:“奴婢担心世子妃的安危,所以……所以就跟着世子来了。”说是跟,其实她的腿都快跑断了!世子走路太快,她稍不留神就被甩出老远!

水玲珑“嗯”了一声,心里想着更重要的事,问向诸葛钰:“你怎么入宫了?”

“老等不到你,我便进来看看,谁料半路遇到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我给她做了抢救。”很诚实地、面无表情地说完,定定地看向水玲珑。

水玲珑眯眼一笑:“原来是你救了冰冰啊,没让别人晓得吧?”云礼和她传出绯闻了,若诸葛钰再和冰冰闹一段,那真是……惨不忍睹!

诸葛钰敲了敲她脑门:“你以为谁都像你!我让三公主守口如瓶的。”

这是……没受流言蜚语的影响?!水玲珑主动把自己的小手放入诸葛钰的掌心,笑得眉眼弯弯:“辟谣,呵呵。”

“你不用太担心,皇后要是连镇压一点谣言的能力都没有,她也坐不稳这凤位。”诸葛钰握紧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试探地问道:“为什么信我?”

诸葛钰云淡风轻地道:“信任是一种态度,没有为什么。”

水玲珑先是一怔,尔后心中微微发暖,纠结了两辈子的症结在他眼里却简单得只剩一种态度,他变了,但也没变,成熟了些、深沉了些,那种在感情领域的单纯却并未有丝毫变质。水玲珑会心一笑,诸葛钰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唇角也跟着勾起了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

片刻后,水玲珑收敛了笑容,语气如常道:“皇后压不压得住流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消息早传到了万岁爷的耳朵里,云礼免不了要遭万岁爷的一顿训斥。”她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贵妃设下那么大一个圈套,又是赏画,又是大火,又是暴露密道,其目的只是为了让她相信一切只是单纯的巧合,但其实贵妃的魔爪……暗中伸向了云礼和冰冰。

诸葛钰不语,实际上在寻到水玲珑之前,他便听说云礼被皇帝叫到御书房去了,这一去,除了训斥还能是什么?

他岔开话题:“你怎么跑贵妃的宫里去了?”

水玲珑就把今天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诸葛钰,诸葛浓眉一蹙:“一定是贵妃捣的鬼!”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贵妃这么一闹,让万岁爷对云礼有了意见,三皇子的夺嫡之路又跨了一大步。”

诸葛钰点头。

水玲珑又道:“三皇子不是唯一的受益者,云礼全权负责平南王府的案件,此事一出,万岁爷为了给云礼敲警钟,一定会压住云礼的功劳,平南王府的审判大抵会推迟一段时日。”而这段时日,荀枫会死命地销毁证据,或者……贿赂云礼!

诸葛钰停住脚步,看向了水玲珑:“荀枫……和贵妃勾结了?”荀枫和三皇子闹得你死我活,又怎么会和三皇子的母妃勾结?

水玲珑不敢表露出自己有多么了解荀枫的手段,只得轻轻靠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她提及荀枫时满眼的厌恶和仇恨:“泰姬公主出现在御花园太巧合了些,太子妃突然落水也太巧合了些。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的。我只是在想,泰姬公主那种火炮,指哪儿打哪儿,要是有人引她去三公主和太子妃时常出现的地方,一场争执便在所难免了。”

今天这件事,内心最受创的是冰冰。

荀枫发现她和冰冰合谋离间他与云礼的关系了,所以,荀枫逮住机会便上演了一出好戏,除了政治目的之外,就是希望冰冰对云礼心生怨气,对她滋生妒忌,这样一来,最终被孤立的人其实是冰冰。

她拿出帕子,用随身携带的炭笔给冰冰写了一行字,让枝繁送往了未央宫。

枝繁走后,诸葛钰双耳一动,低头亲了亲水玲珑微微抿着的唇,水玲珑一惊,下意识地要离他远点,他却用力一拽将她圈入了自己怀里,并揽着她走出宫门,踏上了马车。

假山后,水玲月的拽紧了帕子,没想到出了这样的风言风语,诸葛钰还能待水玲珑一如往昔,牵手倒也罢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那么吻她!

诸葛钰对水玲珑可真好!

司喜撤回惊讶的目光,问道:“娘娘,咱们还要不要去求见万岁爷?眼下太子被万岁爷责骂,正是替平南王府求情的好时机。”

水玲月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秦芳仪刚给她写信让她伺机替平南王府求情,眼下负责查案的太子便遭到了万岁爷的责骂,好……巧!

还是说,秦芳仪算到会有这么一个时机?

邪门儿!

水玲珑皱了皱眉:“回千禧宫!”她还是决定好好巴结水玲珑,水玲珑做得了诸葛钰的主,将来便做得了镇北王府的主,水玲溪可以么?笑话!别她豁出一切助平南王府脱了困,转头荀枫便迎娶一个正妃过门,那样的话,水玲溪算什么!又能给她水玲月什么!

诚如诸葛钰所言,宫里的流言蜚语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皇后压了下来,皇后对外宣称,云礼是得了她的懿旨前去搭救贵妃和世子妃的,至于云礼被皇帝叫入御书房,则成了“皇帝论功行赏”这一版本。源源不断的赏赐像不要钱似的进入太子府,那些道听途说的人便渐渐信了皇后的说辞,只是外界得到消息,云礼英勇就义受了重伤,需要静养一月,平南王府的案件暂时搁置!

太子府。

冰冰躺在床上,无声地落着泪,云礼知晓她落水的消息后也吓坏了,冰冰就问他:“殿下,如果你当时知道我落水昏迷,你还会一意孤行地跑去贵邑宫救火吗?”

云礼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

魏氏拧了帕子给女儿擦脸,边擦边说道:“心里很难受,是不是?”

冰冰原本只是无声落泪,但魏氏一问,她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娘!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接纳他和玲珑了!甚至,我发现我也喜欢上了玲珑的沉稳和成熟,总忍不住地想靠近她、和她做手帕交,但现在……现在我好嫉妒她!嫉妒快要疯掉了!为什么她有了一个爱她、她也爱的丈夫,偏还霸占着太子的心?为什么就连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我这么努力,这么努力!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便让我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

魏氏就顺着女儿的话叹道:“是啊,我的冰冰这么好、这么努力,她凭什么要来破坏你的家庭呢?”

冰冰闻言就是一怔,好像不是玲珑故意破坏的,一直一直都是太子一厢情愿……

魏氏把帕子和水盆收入净房,脱了鞋子,在女儿身旁躺好并将女儿抱入怀中,轻声道:“你再想想,玲珑真的什么都为太子没做吗?”

冰冰哑然……

魏氏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是谁揭发了荀枫的野心?”

是玲珑。

“是谁与你密谋,使太子看清荀枫的野心,却不让太子知晓她有过这份功劳?”

是玲珑。

“又是谁暗中扳倒三皇子,没让他抢到那个军功,并转头对付荀枫?”

还是玲珑。

冰冰眼底的戾气不那么浓郁了,自己只能在生活上体贴太子,但真正帮助太子稳固江山的……是玲珑。

魏氏瞧女儿露出了自责的神色,便宽慰地笑道:“人在气头上,想到的都是对方的缺点,所以才容易冲动犯傻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但我相信,我的冰冰不会是这样的人。我的冰冰善良、大度、聪慧、隐忍、知足,水玲珑不及你,她阴险、倔强、自私、自我、贪心,这些或许和她童年的不幸经历有关,但不论如何,她绝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她的内心也一定藏了谁都无法理解的苦楚,不比你如今的少。那么,你嫉妒她做什么呢?”

冰冰咬了咬唇,不语。

魏氏知道女儿听进去了,继续循循善诱:“她帮助太子绝非出于所谓的男女之情,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宁愿相信她是不想看着荀枫好过也不信她对太子动了心,玲珑不是给你写了信么?她说什么?”

冰冰顿了顿,道:“问我可还记得宝林轩讲过的话。”

“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为了太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魏氏点了点她额头:“都能粉身碎骨了,还容不得他心里装个人儿?”

冰冰将胳膊搭在了魏氏的腰上,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娘。”

魏氏语重心长道:“冰冰啊,娘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你听娘一句劝,不要想着自己失去了多少,要看见自己得到了多少,你有一个大周女子艳羡的丈夫和一个她们望尘莫及的身份,如今又怀了心上人的孩子,告诉娘,你当真不觉得幸福?”

撇开今天的事,其实太子待她蛮好的……冰冰嘟了嘟嘴,娇憨一笑:“做不成好妻子,我便努力做一个好娘亲吧!反正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心里肯定只有我一个!就像我很喜欢爹,但我最爱娘啊!”

“贫嘴!”魏氏就笑了,她知道女儿的心结已打开,便不再多言,只拉过被子给女儿盖好,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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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珠是镇北王府资历较老的丫鬟,先是在冷幽茹的院子做事,诸葛钰大婚后冷幽茹便将她和另一名丫鬟红珠拨到墨荷院伺候茶水。说是伺候茶水,但诸葛钰不喜欢很多人在房里转来转去,因此除了水玲珑带来的叶茂、枝繁和柳绿,他不许其他丫鬟进屋。

碧珠是花十两银子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丫鬟,模样清秀、身材窈窕,又吃苦耐劳,人缘儿也不错。

柳绿端着一盆衣服往外走,时不时用手揉着酸痛的腰,碧珠见了便上前笑着问道:“柳绿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柳绿唉声叹气道:“来了葵水,腰酸腹痛,偏主子的衣服我还没洗完呢!”

碧珠就笑盈盈地道:“我今天的活儿做完了,我帮你洗!”

柳绿难为情地道:“这……不大好吧?”

碧珠直接从她手里抢过了盆子,巧笑嫣然道:“大家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今后指不定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呢!”

柳绿就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又道:“现在天热,衣服干得快,待会儿衣服干了你记得提醒我收,我……先回房睡一觉。”

碧珠点头:“去睡吧!有我呢!”

柳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郑重其事道:“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的啊,不然世子爷回来没人伺候他沐浴,他得发火了。”

伺候世子爷沐浴?碧珠的眼神闪了闪,信誓旦旦道:“嗯,我会叫你的!”

水玲珑和诸葛钰去香满楼吃了一顿美食,下午逛了会儿清湖,尔后在马车里厮混到水玲珑“晕”过去,诸葛钰餍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从她身上下来,唤来安平驱车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水玲珑压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诸葛钰将她拦腰抱起,招摇过市地回了墨荷院,直看得安平和枝繁目瞪口呆!

把水玲珑轻轻放在床上后,诸葛钰去往了书房,顺便给家中的长辈递了消息,说他身子不适,明早再带水玲珑前去拜见。

诸葛汐听到这话时就笑了,臭小子蒙谁呢?分明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做晕了!白天也干得这么起劲儿,真是“年轻有为”!

诸葛汐摸着隆起的腹部,吩咐道:“华容,给世子熬一碗风寒药送去。”还得姐给你打掩护。

诸葛钰走了没多久水玲珑便醒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腿,蹙眉道:“叫柳绿打水,我要沐浴!”

枝繁便打了帘子出去。

净房里,水玲珑泡在氤氲着热气的浴桶中,舒适地阖上了眼眸,一会儿想着诸葛钰疯狂占有她时的旖旎画面,一会儿又想着怎么给贵妃和荀枫一点教训,荀枫想趁着这一个月销毁所有证据,那是不可能的,因为……

这时,碧珠捧着一套干净衣衫走了进来:“爷,奴婢给您送换洗衣衫来了。”

水玲珑晕晕乎乎的意识陡然清醒,扭过头看向了对方!只见碧珠穿一件豆绿色对襟上裳、一条素白色束腰罗裙,胸襟的抹胸拉得极低,一对丰盈呼之欲出,尤其她刚刚福着身子请安时,水玲珑甚至看到了那对粉色玉珠!

而她唤她“爷”?!

水玲珑拿起毛巾便朝碧珠的脸砸了过去!

碧珠一声痛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浴桶里坐着的不是世子爷,而是世子妃!她瞬间觉得天塌了……

诸葛钰看了会儿书,估摸着水玲珑应当睡醒了,这才起身回了卧房。

一进门便发现水玲珑一脸淡漠地坐在冒椅上,捧着话本,却是不看,似乎……很不高兴!柳绿和枝繁敛气屏声地站在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诸葛钰不禁问:“怎么了?”

水玲珑低头翻了翻话本,淡淡地道:“没什么,水太热,我洗得不舒服而已。”

诸葛钰看向了柳绿和枝繁,沉声道:“今天谁伺候的热水?”

枝繁支支吾吾道:“是……是碧珠!柳绿跟钟妈妈请了半天假,碧珠暂时顶了柳绿的职。”

柳绿事后的确和钟妈妈请了假,并建议钟妈妈换上碧珠的,不然大小姐查下来柳绿就得迟不了兜着走。

难怪她会心烦了,碧珠是他母妃送的丫鬟,她刚过门不好对碧珠下手,以免让人觉着她故意和他母妃对着干。诸葛钰摆了摆手,正色道:“那丫鬟原就毛手毛脚的,我不甚喜欢,拖出去卖掉吧。”

枝繁的头皮一麻,双腿打颤走出了卧房,柳绿紧随其后,确定四下无人了,柳绿才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清楚跟世子妃抢世子爷的下场了?水太热,洗得不舒服?世子妃讲的是什么烂理由?碧珠可是王妃的丫鬟,世子爷问也不问便发卖了碧珠!你呀你,还不快醒醒?别白费我一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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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热啊……用票票给哥扇会儿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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