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管家低头看到了盏中画,抬头看乔茵,眼角一热。
乔茵通过石管家眼里,看到了老父亲般的关爱,顿觉温馨,提了一句,“管家别看了,趁热喝了!”
“哎,这茶中梅花,真好看,还是我家小姐最耐心,这雅士玩的茶百戏,都被你玩透彻了!”
“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我这老骨头,也算是不负他们。”
“不过,老奴记得,小姐小时候最讨厌苦味东西了,怎么现在会偏爱这带苦涩的茶?”
“人总是会变的!想来,也是这茶救了我,它让我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自己的处境。”乔茵浅浅挥手。
今天估计是最后一次捣弄这儒雅的东西了。
在侯府里,长着太多没心肝的人,他们不配享用这茶戏。
“哎,这七年来,侯府不闻不问,小姐是真苦,当初程老太爷上门为孙儿求亲,老爷,是急了些,若是……”
托个朋友把乔茵接过去养着,再过三两年,必然是有数不清的世家才俊求亲的。
高门教养出来的青年,德才兼备,都是疼娘子的好儿郎,比草莽出身的程家好太多了。
只是,一步踏错已不能回头,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当年,小姐才十三岁,在世家人眼里,还是个孩子,哪怕他们再想求亲,也是要等到小姐及笄后,程家出身不高,胜在无知胆大。”
柳嬷嬷越想越心惊,这门亲事,越看越像是程家为程凌墨升官做桥梁的。
而乔茵,被借用了背景,却被漠视,俨然成了牺牲品。
“罢了,罢了,柳嬷嬷,你别说了,老奴这心,揪得紧,这侯府真是憋心慌,我得走了,小姐有什么事,就唤人去书画馆唤我。”
石管家疼惜乔茵苦命,心脏隐隐作痛,痛恨造化弄人。
“管家需得去医馆看看,抓两服药来,调养调养身体,等安顿下来,铺子的事,我会多管管的!”
乔茵也是难受,石管家为乔家付出太多了。
“老奴知晓的,石巷子那边,有个走医,叫刘湘,很是厉害,老奴跟他拿几服药,通体舒服,身体就不会有幺蛾子了。”
“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别憋着,柳嬷嬷得看着,去找刘湘,报上我名头,可以打个折呢。”
“那是自然!”乔茵扶着石管家出门,就把他当亲生父亲对待。
“别送哩,你刚回来,水土不服的,先休息好来。”
石管家感受到了乔茵的关心,无儿无女的他,心里暖呼呼的。
“小姐先去休息吧,我去送送石管家。”柳嬷嬷招呼着就出去了。
乔茵折回坐榻前,把茶百戏的物品收好藏了起来。
她坐好后,拿出了一张素白云锦,打算绣彩云帕,透过窗,看躺在大树枝桠上闭目养神的陆溪溪,噗嗤一笑,喊了一句,“溪溪,进来!”
陆溪溪扑通跳下来,从窗上飞了进来,坐在了乔茵面前,“姐姐,有什么吩咐。”
“这侯府好玩吗?”乔茵浅眉细笑,看陆溪溪耷拉脑袋的样子就知道她无聊,“我交给你一件事,可好!”
“好好好,你说,是不是要给老婆子点颜色瞧瞧?我这有泻药,保准她三天三夜跑茅厕!”陆溪溪已经想好了招数,手里也多了一包药粉。
乔茵点了点陆溪溪的鼻尖,“更好玩呢!”
“咦,真的?是什么?”陆溪溪眼睛一亮,挪步就靠近,附耳过来。
乔茵在她耳边低语,陆溪溪两眼放光,“好好好,我这就去,保管你满意!”
她旋腿就飞跑。
丝玉跟陆溪溪打了个照面,就推门进来了,跪在了乔茵面前。
“奴婢按照夫人说的,跟太夫人说了,她信以为真,还有,她娘家侄子来讨钱了。”
“很好,牛鬼蛇神都来吧,这侯府定会越来越热闹的!”乔茵微微点头,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伺候我休息吧!”
丝玉恭敬地把乔茵头上的发饰取下来,服侍她躺下睡觉。
今天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太后听着贴身大宫女秀荷的讲述,吸了吸气,“哀家怎么瞧着这事哪儿不对劲呢?”
“太后,哪里不对劲?”
“老百姓都看到了,侯爷眼珠子都定在了侯爷夫人身上。”
“程太夫人也是一直抓着侯爷夫人的手,很是关心呢。”
“程老夫人更是难得笑容满面呢。”
“还有皇上压着,侯爷夫人回来,只能得宠,不会受委屈的,您就放心吧。”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比你懂男人,这程凌墨呀,带兵打仗或许可行,可骨子里缺了一股气量,哀家瞧着,跟茵儿不对头。”
“母后,当初茵儿出嫁,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皇后在大宫女练梅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你可是说,哎呀,这太傅去了,茵儿那丫头,也嫁给了少年将军,日子美着呢,这心都落到肚子里了。”
太后咳嗽一声,斜睨皇后,“你是来消遣哀家的吗?”
“那几年,齐潇辰(皇帝亲弟)集权想谋反,皇家上下都操心着这事,全面心思谋划对付他,慌里忙乱的,茵儿丫头这事,哪里看得清?”
“我们一致觉得那程凌墨,是太傅引荐给骠骑将军带出来的少年将军,怎么也得念着恩,对茵儿好呀!”
“还有,杂事一茬一茬,就你跟皇帝心尖宠的齐意儿(长公主)那样发……我们要顾着,就够头痛的。”
太后的声音逐渐降低,长公主发疯这事,哪时候提起,总不是好事情。
“意儿嫁给户部尚书郑旻,也生了个儿子了,那档子事,也渐渐忘记了。”
“倘若意儿进宫了,母后万不能提起,我们就不要在她伤口上撒盐了。”皇后坐下来拍了拍太后的手。
“哀家知道!”太后抽出了自己的手,意味不明地低语,“只是,皇后,意儿常去冷宫,她的那个孩子,到底去了哪儿了?”
“母后,本宫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孩子,太医都诊断了,不太正常,抱出宫没多久就……”
皇后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假装难受,其实心慌的一批。
当年的事本就处理得草率了,如今想来漏洞百出,太后这一问,是有所怀疑了。
也是她纵横后宫多年,临场发挥极好,抬头就笑了。
“母后,你提那孩子,这是想意儿了吧,本宫就派人去把她喊来陪你,来人……”
“行了,难得她情绪稳定,皇宫就别总来了!”太后摆摆手。
皇后就对着上前来传话的宫女挥了挥手,淡定自若地把话题圆回来。
“母后,这茵儿也回来了,许久不见,也是怪想念的,要不,明儿见下?”
“对,那丫头,从小就温顺可人,哀家看着就喜欢,秀荷,去传哀家懿旨,明儿让茵儿进宫见见。”太后叹息,“没见到面,真不知道那丫头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