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晚上走到白天，终于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一个小村庄。
张壮叫人去叫了藏医。
一群人急忙抬着支架跑来，顾梃安小心地将颜栀柠放到支架上。
藏医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张壮在一旁翻译。
“他说村子条件不好，手术室很简陋，不排除有感染的风险，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梃安低头看向颜栀柠，目光落到她的伤口上。
“再拖下去她的身子受不了，必须现在紧急处理。”
藏医点了点头，将颜栀柠推了进去，紧急安排取子弹。
顾梃安全程一直不吭声地站在一旁守着，薄唇紧抿。
藏医将手术刀刃刺进颜栀柠的肩膀里，用力一剜，子弹准确无误地被取了出来，然后为她输了几瓶液。
“姑娘今晚会发高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的造化了。”
……
午后的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洒在顾梃安的身上。
顾梃安坐在病床前，纯白色的被子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
徐特助端着碗面走了进来，白乐乐跟在后面，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里探。
“顾总，吃点东西吧。”徐特助试探性地将那碗面递到顾梃安跟前。
从山上到山下，长途跋涉，顾梃安全程没有休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顾梃安恍如未见，眼睛定定地望着病床上的颜栀柠，面无表情。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手心都是汗，浑身发冷。
他在中东历练了那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一战，无数次命悬一线，无数次和死亡擦身而过，都没有现在这么恐惧。
他害怕。
害怕失去颜栀柠。
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徐特助见顾梃安一语不发，叹了口气，把那碗面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便带着白乐乐离开了。
白乐乐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转着徐特助，“徐哥哥，我想留着看姐姐。”
徐特助拍了拍他头：“别打扰他们。”
颜栀柠到了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轻轻托起，用温热的毛巾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拭身子。
额头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她感觉到床边塌陷下去，有人躺在她身边，下一秒，她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的眼皮很沉很沉，沉得睁不开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将她拖到深渊，永远都醒不来，永远留在永夜之中。
在这漫长的夜里，低沉的嗓音在长夜里轻轻呢喃，将她的意识拖拽了回来。
“我爱你，颜栀柠。”
“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娶你，我还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以后我带你去看全世界的风景，比昨天在山上看到的还美。”
……
不知过了多久，颜栀柠虚弱地缓缓抬眼，就看见顾梃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支着额头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投在他乌青的下眼睑处，精致的下巴冒着胡茬，往日的贵公子模样不复存在，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颓丧感。
旁边的椅子放着已经冷掉的饭菜，看得出来从未动筷。
颜栀柠的指尖动了动，顾梃安猛地睁开眼睛，狭长的瑞凤眼里布满血丝。
顾梃安低眸看她，低哑地开口：“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栀柠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不舒服。”
顾梃安眉眼一凛，“我去叫医生。”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颜栀柠虚弱地叫住了他。
“别走，陪陪我。”
顾梃安的脚步顿住，眸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了她很久，久得仿佛过了千万年那般漫长。
颜栀柠的鼻子发酸，看到他这么憔悴的模样，让她的心脏也跟着抽疼。
她抬手，轻轻地握住顾梃安的手，嗓子沙哑。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顾梃安修长的指尖很冰凉，颜栀柠牵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被窝里。
顾梃安望着那只纤细的，白得能看清所有血管的小手紧紧地握着他，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地。
……
颜栀柠因为中了弹，要留在村子里观察几天，藏医嘱咐要好好调养，否则会留下病根。
第二天，顾梃安一直守在颜栀柠的病床前。
白乐乐想多看颜栀柠几眼都被徐特助撵了出去，耳朵都要被揪起茧子了。
白乐乐的耳朵被揪得龇牙咧嘴，冲徐特助喊：“放开我，我要守着姐姐。”
徐特助镇不住他，“你小子……别打扰顾总和颜小姐！”
“姐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顾梃安凉凉地扫了一眼过去，白乐乐瞬间老实了。
他瘪了瘪嘴，“现在暂时是顾哥哥的，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了。
病房里因为白乐乐热闹了不少。
颜栀柠笑着睡了过去。
她才刚睡下没多久，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嘈杂声。
颜栀柠被吵醒了，顺着虚开的门看到外面来了一伙人。
为首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嗓音故意压得低低的，正冲着藏医嚷嚷：“把你们这儿的单人病房让出来，我们老大受伤了，要住院。”
藏医很为难，吐着蹩脚的普通话解释：“对不起，我们这唯一的单人病房已经给了一位受了伤的小姐，小姐还在静养期，过几天才能出院。”
高个子男人脸上骤然聚满了阴翳之色，抓起藏医的衣领，恶狠狠道：“我管她是什么小姐还是大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病房给我让出来！我老大有洁癖，不想跟别人挤在公共区。”
听到这个声音颜栀柠的神经瞬间紧绷，她下意识地紧握住顾梃安的手。
顾梃安察觉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颜栀柠：“这个声音……很像我那天晚上在客栈误入房间的女人……”
顾梃安挑了挑眉，“确定？”
颜栀柠紧张地点了点头。
她没听错，门外的高瘦女人虽然是一身中性打扮，嗓音也被她刻意压得很低，乍一看是个男人。
但颜栀柠还是辨认出她的音色，外面的“男人”正是那晚她在客栈遇到的女人。
如此一来，外面那伙人就是夜魔的人！
颜栀柠不安地往门外瞟去。
就在这时，高瘦女人搀着另一个披着黑色头巾的女人凑近藏医。
黑头巾的女人正低着头咳嗽着。
在看清那女人的脸后，颜栀柠的心跳更快了。
是李姐！
曾经在聂司棋的眼皮底下将她绑架了的李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