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防着葛登丹衷。
但是葛登丹衷自幼在准噶尔长大，已经算是和硕特部给准噶尔的质子了，又差点成为了准噶尔的女婿，准噶尔有什么理由防着他呢？
除非他们防的不是葛登丹衷，而是和硕特部。
和硕特部和准噶尔之前就多有摩擦，但是自从策妄阿拉布坦娶了拉藏汗的姐姐作为大妃之后，他们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
不过和硕特部与大清关系近一些，而准噶尔因为今年策妄阿拉布坦来犯，此时关系已经完全降到了冰点，和亲大家都知道是权宜之计。
从葛登丹衷的三言两语中，弘晖基本推断出了真相。
准噶尔是想要对和硕特部动手的。
那葛登丹衷在准噶尔的地位，岂不是就是质子？
弘晖看了一眼心里只想着公主的葛登丹衷，心里想，准噶尔在洗脑这件事上做的倒是很好。
这么多年了，葛登丹衷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在乐呵呵地听从策妄阿拉布坦的一切安排。
弘晖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博洛托克本来不用来和亲的。”
弘晖微微叹气，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把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大清本意也没想去攻打准噶尔，不然当初皇祖父也不可能把噶尔丹的全部部众交给准噶尔的大汗，是准噶尔率先犯我大清边境。”
来大清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和亲引起的。
他们有情人相爱不能相守，也是因为和亲。
葛登丹衷心里有了一点微妙的感觉。
弘晖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他将来若是继承大清，他与准噶尔之间势必有一战的。
他能不能想办法将这个时间提前？
就算是一时对准噶尔做不了什么，但若是以葛登丹衷为媒介，让和硕特部提前有了防范之心，消耗一波准噶尔的兵力，让他继续保持着左右都是敌人的状态，对大清也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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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里，他照样与噶尔丹策零接着有来往，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与葛登丹衷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了。
弘晖的动作并不对宜修遮掩，宜修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不过，这阵子风波过了以后，弘晖过去给宜修请安的时候，主动提起了。
“皇额娘，儿子有一件事，必须让皇额娘知道。”
宜修此时身子刚养过来，神情还有几分倦怠，听到弘晖这样说，她微微抬起了眼皮。
“是什么事？”
弘晖本来打算一直将这件事隐瞒。
但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
“上个月在围场的时候，皇额娘的马出了事儿，是有人动手。”
看到宜修神色一动未动，弘晖继续说道：“只是那动手之人，不是冲着皇额娘来的。所以儿子隐瞒了这件事儿。”
“你隐瞒了此事，必有你的原因，不过那动手之人可是葛登丹衷？”
弘晖道：“皇额娘慧眼如炬，确实是他动的手。”
宜修没有继续问他葛登丹衷动手的原因。
弘晖想了一下，道：“皇额娘，那葛登丹衷是拉藏汗的嫡长子。”
宜修微微一愣。
她听过这个名字。
宜修仔细回想了一番。
上辈子她虽然身居后宫，但对朝堂和天下之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一世她积极参与朝政，了解天下的形势，此时结合她从前的记忆，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原本准噶尔没有战败，所以博洛托克嫁给了拉藏汗的儿子葛登丹衷。
葛登丹衷在准噶尔本来是质子一样的存在，但是成亲之后，博洛托克与他一起回到了和硕特部。
和硕特部因此降低了警惕心。
结果在两年之后，大策凌敦多布率六千骑兵，攻入和硕特部，杀了拉藏汗和葛登丹衷。
博洛托克回到了准噶尔，策妄阿拉布坦为了笼络一个属下，将博洛托克嫁给了他，小公主没几年抑郁而终。
在这里骄纵无比的小公主，在史书上也不过是一个政治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宜修有些唏嘘。
“你要注意大策凌敦多布。”
宜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弘晖心中一凛，更觉得自己的皇额娘目光敏锐，深不可测。
“不过，皇额娘为何要儿子注意大策凌敦多布？”
宜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准噶尔对和硕特部的觊觎之心已经持续了多年，拉藏汗如今与咱们大清亲近，策妄阿拉布坦若是想继续对付大清，必然会担心拉藏汗对准噶尔动手，夹击他们。”
“这次动手，只怕是没想到此事，但是这次失败，一定会给他们提个醒。”
“策妄阿拉布坦看重大策凌敦多布和小策凌敦多布，这兄弟俩一个有勇一个有谋，若是进犯 和硕特部，必然是他们出动。”
“我们若是能阻止准噶尔对和硕特部动手，以后他进犯大清也会多考虑一些。”
“有和硕特部在旁边，也算是对准噶尔有个威慑。”
弘晖的眼睛越来越亮。
皇额娘说话总是那么的一针见血。
宜修揉了揉眉心，“准噶尔狼子野心，便是和亲也不可能一直安分，早日收复才是正道。”
弘晖猛地抬头。
皇额娘可真敢想啊。
他最近只是想着安排葛登丹衷在准噶尔里应外合，或者是回和硕特部与他两头夹击，没想到皇额娘已经开始想收复准噶尔了。
弘晖自愧弗如。
“儿子现在是否要尽快提醒皇阿玛此事？”
宜修道：“在和亲使团离开前不宜声张，而且，要让你皇阿玛相信，总要拿出证据。”
弘晖点头，“是儿子着急了。”
“不过，有个词叫做‘养虎为患’。”
弘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儿子知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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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身子抱恙，后宫的妃嫔来看望的勤，其中平日就与宜修亲近的人，来的更加频繁。
吕盈风在景仁宫一待就是半日，暄妍年轻坐不住，每日早上过来给宜修请个安，其他时间就带着永嘉、或者去找年世兰玩了。
今日永嘉和年世兰都不在，暄妍便自己去找了博洛托克。
从围场回来以后，她总是和两位公主一起玩，阿依慕不怎么与她亲厚，她便与博洛托克走的愈发近了。
博洛托克今天穿了一身火红滚着皮毛的衣衫，头发连着彩色的发绳编成小辫，垂在肩膀和身后。
看到暄妍，她兴致冲冲让她等一会儿，然后冲进室内抱了个细颈胖肚的绛红色梅瓶出来，里头插着一把红梅。
“暄妍，看，这瓶送给你！”
暄妍瞪大眼睛， “这是倚梅园的梅花？”
“是呀，我记得之前是谁说过来着，那边冬天有梅花可以看，我还跟宫女学了插花。”
暄妍笑着接过，“当真是好看。”
她对身边的宫女说道：“你把这个给我送回去，摆在我房间榻桌上，换一个红梅的迎枕。”
博洛托克听到她这样看重自己送的梅花，她很开心。
两个人在宫中逛了一会儿，便准备出宫去玩儿。
暄妍问博洛托克：“你怎么最近都不和我大哥一起出去了？”
暄妍并不知道真相，在她的视角来看就是之前博洛托克对自己大哥爱的死去活来，但是现在却又和大哥拉开了距离。
博洛托克最近与暄妍关系越来越好，她忍不住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我其实并不想嫁给你大哥。”
暄妍问她，“那你可是喜欢上其他人了？”
博洛托克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了？”
暄妍心里想她是猜出来的。
“不过你喜欢的人若不是皇亲国戚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博洛托克有些好奇：“是怎么个麻烦法？”
“你是来和亲的，只能嫁给皇亲国戚，所以不是你喜欢谁就能嫁给谁的。”
暄妍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了一丝纠结之色。
“我大哥比起那些宗室子弟真的很好的，他容貌出色，长得也好，对我大嫂一心一意，皇额娘也是对他疼宠有加，你若是能嫁给我大哥……”
话说了一半，暄妍突然闭嘴了，因为她也发现自己说的有些矛盾了。
既然她大哥对她大嫂一心一意，又怎么会对一个突然插足他们之间的人好。
其实暄妍对于男子三妻四妾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是这段时间年世兰总是对她说，自己并不喜欢听到两个公主说喜欢弘晖。
每次弘晖陪着她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她就会感觉到心中酸涩。
所以那时候暄妍和两位公主也保持距离。
一直到这次从围场回来以后，她感觉到两位公主似乎有些变化了，所以才与博洛托克越走越近。
“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大哥。”
博洛托克的神色暗淡了一些，“你大哥当然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和他的关系就像是大清与准噶尔的关系。”
暄妍明白博洛托克说的意思了。
就是他们的关系也会随着国家之间的关系而改变。
“那你就是有喜欢的人喽。”
暄妍追问了一句，“你和他真的不可能了吗？”
博洛托克说：“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我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暄妍本来想说，她看到的都是相爱的人成亲了。
但突然想到了，曾经给自己额娘看过病的那位段大夫。
或许也不是这样。
“尤其是我们这样背负着国家命运的公主。”
“国家需要和亲的时候，我们便要去和亲。”
博洛托克将脸转向了暄妍：“对了，你不是有很多姑姑嫁到了蒙古吗？”
暄妍点了点头。
嫁到蒙古这件事儿实在是太常见了，皇祖父那么多的女儿里面，只有温宪姑姑和另一个公主没有嫁去蒙古。
果然，相爱才是小概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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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御花园中，弘晖和年世兰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自己对阿依慕绝无半点想法，年世兰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直到十一月的毓庆宫中......
“什么？！你说你要娶博洛托克？”
年世兰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的，瞪着刚刚从外边赶回来的弘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警告你，博洛托克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而且你们现在还是朋友，你不许趁火打劫！”
话音未落，目光落在了弘晖的肩膀上，有一层薄薄的雪，皱眉道：“外边下雪了？怎么也不换了衣服？小童呢？”
年世兰走到内室，拿起一件弘晖日常在家中穿的衣服递过去：“自己换！”
“好。”
弘晖接过来，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不错不错，比起上一次自己回来的时候，还得卷起衣袖自己端水洗漱的待遇，这次已经很好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年世兰，是明晃晃地在表达自己心中的小满意和得意。
年世兰伸出没有戴着护甲的手，戳了戳弘晖的肩膀：“你在得意什么？”
“得意如今出息了，能在女人中间左右逢源了？”
“我只有姐姐一个女人。”
换上新衣服的胳膊握住了年世兰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年世兰的腰肢，眼神明亮，盯着年世兰的眸子使劲儿地看，看了这些年还是看不够，说来也是很奇怪。
年世兰脸一红，自打二人成年后，弘晖叫她姐姐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成婚后，更是很少再这么称呼，现在明显是放软了身子在哄人。
爱就是这样吧，两人在信任中相拥，在拥抱里平静，在平静里生怜，在怜爱中继续滋长着全然坦诚的信任和彻骨的爱意。
上一次的经历，只是让二人确认了彼此依然深爱，这份爱意比他们原本以为的都更深。
其实，只是转身给弘晖拿衣服的瞬间，年世兰就明白了弘晖一定是有别的计划了。
在弘晖的眼中，阿依慕和博洛托克没有任何区别，他不会爱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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