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躲着干什么?”老女人说。
门帘拉开,贾似道带着贾东溟走进来,他们走到老女人身前,跪倒在地上,贾似道说:“老臣贾似道给太后请安!”
到了这时,才知道横躺在紫檀木床上的老女人是谢道清,谢道清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爱卿请起!”
贾似道,贾东溟站起来。
谢道清继续说:“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贾似道说。
“你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贾似道刚说到一半,就觉得袖口被拉住了,他回头看,看见贾东溟正拉着他的袖口,目视着他摇了摇头,他瞪贾东溟,贾东溟连续后退了两步,停下后又不敢抬头直视贾似道。
“爱卿有什么话尽说无妨,何必吞吞吐吐?”谢道清说,接过身边女人递来的葡萄,放在嘴里仔细的品尝。
贾似道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老臣,”他说。“以为蒙古人虎狼之心,不可不防,当今大宋正是用人之际,难得他有帅才,堪大用!”
“你想保他?”
贾似道跪下,头磕在地上,“他是皇家的人,老臣怎敢妄下断言!”
贾东溟睁大眼睛,惊诧地盯着贾似道,看见贾似道几乎匍匐在地上,又看见谢道清皱紧眉头。他他他是皇家的人?他是皇室成员?可他只是父亲养的野女人生下的野种啊?怎么就成了皇室的子孙呢?贾东溟心生疑问,越觉得好奇,他注视谢道清,贾似道的动静。
谢道清没有立刻回答,缓缓闭上眼睛;贾似道抬起头,看谢道清一眼,然后又低垂下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道清睁开眼睛,坐起来,透过幕帘向外面看去。幕帘外,矮桌后的孩童,蒙面大汉,女人们纷纷向幕帘看过来。
谢道清说:“显儿,你以为如何?”
在三个孩童中间的孩童站起来,他走到幕帘前跪下来,“孙儿以为,”他说,抬头看幕帘后的谢道清,“此人万万留不得!”
谢道清惊奇地睁大眼睛,“显儿何出此言?”
“祖母,现如今蒙古和大宋是何态势?”
“大宋弱而蒙古强!”
“正是!如今大宋弱而蒙古强,大宋若是与蒙古开战,大宋必败,蒙古必胜!”
“哦!”大堂传来惊呼声,女人们接头接耳,蒙面大汉惊诧地盯着显儿,矮桌前的两个孩童,一个浑身颤抖,一个面色变得惨白。
“大宋虽弱,但是尚有一隅之地,依然是赵家主宰,若是自断手臂,赵宋何以安抚天下人之心?”
“祖母此言差矣,古语有云,或放浪形骸于外,或捂言一室之中,天下大事,岂能明示于人?”
“显儿想如何?”
“快刀斩乱麻!”
“你想杀了他!”
“正是!”
谢道清面色变换,一会儿变得惨白,一会儿变得阴沉,……最后她眼珠转了转。
“赵昰,赵昺,”她说,“你们觉得如何?”
矮桌前两个孩童站起来,走到显儿身后跪下。右边的一个孩童说:“祖母,孙儿觉得正值大宋用人之际,赵平身为大宋皇叔,正可为皇室所用!”
左边的孩童说:“祖母,我听两个哥哥各自有各自的主张,一时间也无从回答,孙儿全听祖母决断!”
到了这时,已经知道这三个孩童身份尊贵,是大宋皇室血脉,跪倒在最前方的,叫做赵显,他身后两个孩童分别是赵昺,赵昰。
“你们退下!”谢道清说。
赵显,赵昺,赵昰站起来,带着女人们,蒙面大汉走出大堂。
谢道清说:“爱卿,你觉三个皇儿如何?”
贾似道抚须哈哈大笑,笑后说:“赵显聪慧,颇具先帝之姿!赵昰刚猛,有太祖之姿,赵昺虽无主张,但是为人善良,孝顺,也是难得的好孩子!”
谢道清哈哈大笑。随即面色阴沉,她摆了摆手,贾似道跪爬到她的面前,谢道清耳语几句,贾似道面色大变。
谢道清说完,贾似道站起来,带着贾东溟走出大堂。
“父亲,”贾东溟说,“那小子怎么就成了皇室的人啦?”
贾似道眯着眼睛,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夜幕,“你有所不知,”他说,“那柳青青本是赵昀的女人!”
“啊?”贾东溟睁大眼睛。
贾似道继续说:“想当年赵昀于勾栏之处与那柳青青一夜风流,然后诞下一子,此人正是贾一平,赵昀畏惧皇家后宫争斗,所以把柳青青托付给我!”
“原来如此!……可是柳青青却被皇城司的人毒死了!”
“此是谢道清所为!”
“太后为何如此做?”
“你以为度宗如何?”
贾东溟沉默一会儿,面色涨红,“他他他……不过一个傻儿!”
“平儿呢?”
“他刚猛,善变,性格狡黠,而又敦厚,他性格颇为复杂!”
“他能力如何?”
“他能力很强!”
“谢道清之所以杀害柳青青,就是想打压平儿!”
“柳青青一介布衣,太后何必如此?”
“柳青青虽然是一介布衣,但是却是皇帝的女人,常言道母以子贵,平儿有如此能耐,谢道清如何不忌惮呢?”
“可是孩儿依然不能明白,谢道清为什么不直接向平儿下手。而杀杀害柳青青!”
“平儿若死,柳青青必然会把诞下皇子之事,公诸于世,到那时皇家如何自处?”
“原来是怕家丑外扬!”
“正是如此!如今平儿不知……”贾似道不说了,他看见迎面走来一队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他迎着禁卫军走过去,禁卫军纷纷跪倒地上。他带着贾东溟走到假山后。
他继续说:“如今平儿不知自己是皇子,即便以莫须有罪名杀了平儿,这天下之人又有几个人愿意为平儿申冤!”他继续带着贾东溟走。
“谢道清竟然如此歹毒!”
“哎!常言道莫生于皇家!此非万古不变之理!”
贾似道走到厨房前,厨房灯火通明,透过敞开的大门向里面看去,几个厨师正在灶台前做着饭菜,一个厨师颠着大勺,大勺里香气喷喷的饭菜香味,飘荡在厨房里,大勺里酱色的红烧肉混合着油脂上下翻滚着。另外的一个厨师在摘菜,其余的两个厨师站在菜墩前,拿着菜刀,切着胡萝卜丝,他们的刀快速抬起落下,当当的切菜声音传播开来,案板上的胡萝卜丝切成均匀的细丝。
“溟儿,”贾似道说,“你去厨房取好酒好菜来!”
贾东溟不解,疑惑地盯着贾似道,贾似道摆了摆手。贾东溟走进厨房。贾似道背负双手,背对着厨房窗户,仰望夜空。从他身后窗户照射出来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里,处在光明里的身子,像是融汇在光影里的模糊影子,处在黑暗里的身子,像是被黑夜染上了黑色,令人分不清黑暗与他的界限。
月亮从乌云中移出来,月亮的边角搭在乌云的边上,月光透过乌云照射出来,四周的乌云仿佛漂浮在夜幕上的黑纱,他仰头看着明月,“你我父子一场,我所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以后别怪我!”他喃喃自语地说,眼角流淌下两行泪水。“快点准备饭菜!”他耳边传来贾东溟的声音。他快速擦干眼泪,脸色随即阴沉下来,“好嘞!我们这就准备!”一个厨师尖锐的声音。他听到这声音,仿佛听到了断头铡咔嚓的声音。他的心咯噔一下,“你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要你死,又关我什么事儿?”他想着,觉得难受的心脏变得舒服了。贾东溟走到他身边,他接过贾东溟手里的食盒,向着牢房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食盒,把白色粉末倒入到一个酒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