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大原府城却乱作一团。
淘米老巷的火灾被连夜扑灭,残留痕迹则无法轻易抹除,情报根本无从封锁,于是恒王索性拍板,把一番乱状写作布告,派遣识字小吏当众宣读,将起因经过解释得明明白白,尽量避免民众去胡思乱想。
这种问题,越是遮遮掩掩,越是麻烦不断。
只是得知红莲魔教再度作乱,祸及百条人命,府城百姓难免有些人心惶惶,连老白坊的生意都受到影响,张掌柜接到消息,连着三天都有客人退订。
好在官家应对比较得当,余波日渐平息,并未再起波澜,几天之后,百姓生活便恢复了原状。
而在安宁庙善后到深夜的安长生,回到店里睡了没多久,便被便宜东家的马车,直接拉去敬月宗。
白易沙人脉广阔消息通常,让安长生知道了更多前因以及后续。
“事到如今,也用不着瞒着你了,你二师父闭门不出,是在为一样佛门邪物修补封印容器。”
圆脸东家面露回忆之色,怅然叹道:“曾经有段时间,天道格物过于激进,三教九流纷纷开始造佛造仙,结果弄出来的东西,十之七八成了祸患,余下一二也不见得有用!与你性命勾连的佛宝莲台,便是因此而生,明心寺的阵仗没有终佛寺那么大,却也搞出了一枚【摩罗指】。”
“你目前只要知道,这东西无法以常理视之就行了,反正敬月宗请求明心寺送来摩罗指的目的,是为了对其展开格物,探究玄门奥秘,等你正式加入天字班,迟早能深入了解。”
白易沙嘴巴不停,继续说道:“袁道林对安宁庙祝的表态,代表了敬月宗的态度,这件事情是敬月宗掉了链子,我等责无旁贷。宗门已经与明心寺商定,允许明心寺派驻弟子担当庙祝,你别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常言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敬月宗将大原府城视作自家底盘,这绝对属于巨大让步。”
“嗯。”
安长生轻轻点头表示理解,安宁庙若是能延续下去,起码是对老庙祝的一份交代,既然明心寺都同意这种处置方式,他自然没有其他意见。
安长生忽的想起什么,主动问道:“东家,三拳帮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三拳帮是他进入大原府城后,第一个结怨的势力,安长生不自觉的有些关心。
想当初三拳帮死保刘查礼,得罪白易沙,外界都以为,这伙人是要利用名声进行长远投资,现在看来,三拳帮可能是在隐瞒勾结红莲魔教的事实。
白易沙摇头说道:“三拳帮主和几位档头,全都连夜逃出府城,没有当事人,一时半刻弄不清楚三拳帮的血祭目标。想要确定结果,只能等待望月楼的格物探查,或者撬开燃烬使的嘴巴。不过据老将军透露,接应三拳帮众的红莲信徒,乃是红莲魔教的【无生法王】,这家地下帮派在南城十七巷经营多年,或许真让他们掌握了不可多得的秘密宝物。”
说到这里,白易沙冷哼一声:“三拳帮每年都要给执法堂交不少份子钱,名义上附属与执法堂,不管孟老匹夫真清白还是装无辜,总之这件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闻言,安长生倒也没去幸灾乐祸,情况太过扑朔迷离,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但是白易沙转眼就说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和苏寒救险有功,宗门决定给你一道丙等功德!敬月宗响应朝廷要求,实行甲乙丙丁功德体系,最低的丁等功德,折合银子也要三百余两,三道丁等能合为一道丙等功德,换言之,你在一夜之间挣了千两家当!苏寒那边另有重赏,至少短期内他不用发愁修炼资源。”
说着,白易沙将一枚花纹繁复的特制银牌,交给安长生,银牌正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丙”字,后面则写明何年何月因何事封赏、记何等功德。
安长生有些惊喜的把玩着功德银牌,除了东家所说的发挥银两作用,他还知道功德积累,会影响宗门评定。
拿下一道丙等功德,至少半年内无需外出执行危险任务,对后续待遇提高、职位升迁,均可起到显着帮助,所以功德的真正价值,实际上要换算成一点五乃至两倍的银两。
安长生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么多武人敢于舍命拼杀,实在是回报太过惊人。
然而事后想来,安长生其实有些后怕,面对那十位身藏红莲业火的发狂乞丐,他要是有半点迟疑,恐怕现在都无法坐在车厢里,和便宜东家平静说话。
想到这道丙等功德,是自己用命换来的,安长生便觉得小小银牌凭空添了一些分量。
白易沙拍了拍安长生的肩头,分外感慨:“小子,你有心救险、有胆冒险,属实让东家放心不少。真要换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东家断然不敢太过倚重。今后,你就安心在宗门修炼,有东家和你大师傅罩着,没有人敢明着算计,我保证,执法堂借你惩治弟子的恶心事,再也不会发生。”
“嗯!谢东家栽培。”
……
道别东家后,安长生走入传功堂,很快发现同窗们看待自己的眼神,与往常大不一样。
他有些纳闷,就算自己穿着张掌柜家的旧衣服,也不至于这么引人注目吧?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姜达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试着问道:“长生,你昨晚真的去了安宁庙?还弄死了十个红莲信徒?”
“对呀,子时三刻去的安宁庙,快到寅时才回家睡觉。至于你说的红莲信徒,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会爆发红莲业火就是了。”
“爆发红莲业火的,被称为【业火狂信徒】,比一般的红莲信徒还要危险!那你就……不害怕?”
向来胆小的姜达止,问出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同时,这也是黄字班的一众同窗格外在意的一件事。
红莲魔教绝对称得上是敬月宗的头号大敌,弟子教习宗师死伤无数,前任宗主甚至都死于红莲荼毒,安长生一个连基本战斗力都没有的武道新丁,就敢和业火狂信徒拼命,着实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明心寺那几位,是我的师傅师兄,他们领着我入门武道,听闻安宁庙有危险,于情于理都要去看上一眼。况且真实情况没你说得那么凶险,苏先生给了我一样护身利器,才能斩杀那十个乞丐,单靠我自己的力量,顶多一命换一命。”安长生说得十分坦然,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自吹自擂的。
但恰恰坦然应对,最是叫人信服敬佩。
姜达止还在震惊的时候,附近听到这番言语的敬月弟子,便不由得称赞出声。
“兄弟,是条汉子!”
“不论如何,我段伟都认你这份胆魄!”
“安真传,我们入门三月都没见血,你却已经砍了红莲信徒,能与你一起修习武艺,是我等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