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做男人还能那么懦弱?一出问题就跑?就逃避?还能没有一点担当?做男人要是这么简单那倒容易了..."
我回去那天直奔老大常去的一个私人会所跟老大按摩,那时候他趴在那里一边给人按一边跟我说——
"我做人一向就是急眼了就不干了,也习惯了,这不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来了么..."
"男人要百折不挠,不然一定什么事都做不成,一个女人都追不到..."
"也不尽然,我这次出去就是见世面追女人去了,而且确实也追到了,不过...意思不大就是了,滋味比较差..."
"不能半途而废啊查总,公司就靠你支撑呢,我确实没有精力,咱们现在刚刚才好起来了,你可别做傻事,一点容错都没有还能成事吗?你放心,你的问题我来给你处理..."
老大这人谈事情一向就是围绕着一个中心展开,非常有方向,我兴致勃勃想跟他谈谈这次出去见到的俩个姑娘,他听都不要听,又数落了我半天——其实男人们很少有不对这玩意感兴趣的,他逼着我把下次如果有问题先跟他打招呼的保证说了,然后才容许我跟他讲这些女人的事情,听完以后久久沉默了很久才开了口——
"所以你的心思一直也没有安稳地放在工作上..."
"老大,咱们做人得讲良心,就像你说的,这个公司出钱最多的是你,出心血最多的是我——至于我怎么安排自己的业余时间,那...(我本来想说那不是公司的事,但是觉得这话太伤人,憋回去了)一个人一个活法,不耽误工作就行了。"
"关键是你耽误了啊!"
"不不不,你没搞对因果,这俩个东西本来是俩码事,并行不悖,对我都很重要,但是这边的事让我太痛苦,我就要去那边找补一点愉快——做事和找女人我都深爱着,就像老大你的小三小四你都深爱一样,还不就是哪个让我开心我就往哪边跑..."
"好了好了,扯远了...以后不能这样,你这是典型的右倾投降主义,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容易损害我们的革命事业——其他的事我帮你处理..."
老大最后事怎么跟小赵交流的这类事我从来没问过,也不想知道,我也并不觉得自己跑了几天有什么大不了,同志嘛,有一点动摇,跑一跑也正常,只要他还能一心革命继续干活,回来就行——但是有一点我是认可的,你别说,我这人一生擅长跑路,一不高兴掉头就跑,这一点非常不好,得改——年轻的时候也就不说了,随心而动随性而行,但是老了一些以后的确不能这样,很容易就被人小看——别人为什么做出种种妥协我不管,在我看来我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妥协——就当做实验吧,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拿起来放下去的能力,恰似莫名其妙去戒烟戒酒,这纯粹是测试自己的器量,但是,测试完了该做什么还是得做啊,说实话,每种生活都有惯性,我突然那么闲了几天浑身不得劲,还是干活吧,做人要创造价值...
这次的闹剧以后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小赵的话,我后面只管干活,如果出现了什么路线冲突我就交给老大去处理,我管不了你老大还管不了你吗?因此上后面我俩一直都是各干各的,如果我一进办公室看到小赵无所事事又在那坐着,我就赶快办完自己的事溜了,宁愿出去跟小崔小杨他们下市场都不想在公司待着跟他吵架——我有时候会想,那些老是爆发矛盾的夫妻也不过如此吧,还能比这个情形更接近吗?离也离不了,过下去吧又得吵架,大家只好在一个空间下各忙各的,有可能的话就尽量离彼此远一点。当然,我把自己看成是丈夫那一方,因为我闲不下来时时刻刻要做事的,小赵的话,只是瞎掺和,他的表现倒像极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许查理哥拿出对付女人那一套忽悠忽悠他他就老实了——但是不值当你知道吧,让我忽悠一个女人,你起码得长到七分以上吧,对那些丑的哥一概都是直话直说的——因此,姑娘们如果老是觉得男人们说话不中听,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实在太丑了...
但是,咱说句实在话,这次闹剧给了我一个非常大的心里冲击那就是有的事还真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大部分人间的事情很可能就要求你负重前行,没人能绝对洒脱地过一辈子的——选择做一点事业,做一点理想,做一点自己愿意做的事,就一定有小赵这种需要克服的困难摆在前面,这是无比现实的问题,百分之一百会遇到。就像那时候老侯偷偷摸摸玩俄罗斯大洋马,姓张那个司机那种人就百分之百会出现一样,只有那些什么都不准备做的人才可以一身轻松,轻松这种东西跟做事完全不合,就像...幸福和婚姻不合,快乐和死亡不合,永恒和爱情不合一样,这是自然规律,我倒有点奇怪我为什么现在才看清这一点...哦,是因为我以前一直也没有这么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想把一件事做好,毕竟我确实属于是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不了解人生的真正意义还是要实现一定的价值,人的快乐需要依附在价值上面才有重量一样——我自己固然是不需要很多钱或者多大的事业才能快乐起来的,但是在组建这个公司的过程里,我看到自己作为一个平台、桥梁可以给别人提供创造价值的可能和机会,这本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不是么?我看到年轻人成长,看到他们树立价值观,看到他们在人潮人海里拼搏,对我来讲也是一件非常过瘾的事情不是么?而要过瘾,你得先克服很多困难,小赵那种‘与人斗其乐无穷’就是其中一种...
我想起老侯那时候因为我坚决要离开单位郁郁寡欢,他拼命想挽留我时对我说的话:‘小查,你是个人才,有一种超越了时代的气质——离开的时候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那时候我不懂自己的逻辑,只是跟随本能做事,其实还不就是讨厌这种与人斗其乐无穷,不愿意过单位里的生活?当时我还想呢,我要回来算我输好吧,老子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你的单位了...实际呢?我巴结老侯,给他跑腿办事,送他各种稀奇的玩意,带他的小孩子到处溜达,从来没有把这个关系放下过——好像冥冥里总觉得他说得对,我总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需要为自己的年幼无知买单,因此上早早地就铺了一条后路...讲真,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靠的往往不是狡猾,而是天真,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个问题,但实实在在就这么做了——我如果想着将来还要依靠老侯,那他早就不理我了,你当人家什么人呢,能让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正是因为我那种天真劲儿,老侯才没把我一脚踢开,而是留着慢慢考察...何况,查理哥的确是能做事的人,但是...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可能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有一种绿林好汉的意思,这种人在我们这个时代过得都会特别辛苦,老侯说我超越了时代,其实是说我被时代淘汰了...
唉,如果早知道走哪都要跟人斗其乐无穷,我还不如跟着老侯一直混,现在绝不至于被小赵逼得撂挑子跑路——起码得往上几个级别,到了老金老余那么个级别,身家几千万几个亿,做着数目字更大的生意,我去给他们逼一下也还值当,你说为了屁大点生意开十来个门店搞五六十号员工的事,咱至于么还与人斗其乐无穷起来了——不是本事啊大哥,起码不得把生意做得数目字再加几个零咱们再斗吗?
其实吧,凭心而论,这个事不能怪小赵,他那时候已经把三百多万投到生意里面去了,这些钱都是他拆房卖地贷款套信用卡搞出来的,见不到成效,而且我在那里花起钱来像花贼似的他难免肉痛...啧,那钱是我自己花了呗?我那都是给员工谋福利啊大哥,我自己每个月就拿一点生活费,我比开饭店时候还穷呢好吧...但是小赵不管这个,我后面尝试给他解释过马克思主义的原理是怎么定义劳动力的使用的,怎么分配生产力和生产资料,怎么提高生产效率,他听都不要听,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
"你看书看坏了脑子?马克思是哪国的,你是哪国的?别人都怎么做事的,你是怎么做事的,哦,你就和别人不一样?那你别干了,我给你搞张机票你去德国吧,他们那里还有社会主义的小火苗..."
我尝试向他解释的是劳动者应该怎么使用才能提高生产效率的问题,但是这家伙读书太少听都不听,没办法,我只好闭上嘴离他远点,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就跟销售们去跑市场——说白了,其实我混到现在还是一个死跑业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