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曹判书尹根寿,听到堂内传他,心里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堂外这么多朝鲜官员,好几位的官职都比我高,为什么不传他们入堂,偏偏传我尹根寿入堂,还得是天朝来的上差慧眼识珠,知道我尹根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此,尹根寿胸脯一挺,腰杆一拔,昂首挺胸的走进大堂。
刚一迈步走进大堂,尹根寿的气势顿时就馁了下来。
没办法,李氏朝鲜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他们那里官员的气势,如何与大明官员的气势相比。
何况,堂内的基本上都是将领,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尹根寿说话不打哆嗦,都算他是好样的。
“参见阁老,参见诸位将军。”
“尹判书,不必多礼,来人,给尹判书搬把椅子来。”
“谢阁老。”
梁梦龙看向李昖,“殿下请坐,诸位将军,也请落坐。”
“在议事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祖承训可在?”梁梦龙语气一冷。
“罪将在。”祖承训从堂外走来。
“祖承训,你轻敌冒进,致使我军大败于平壤,本应军法从事。本阁念你从军多年,屡有战功,且又是大敌当前,便从缓处置。”
“你的罪过先存着,今免去你一应官职,到宁远伯帐下听命,戴罪立功。若再有作战不利,二罪并罚。你可服气?”
没丢了脑袋就是好事,祖承训哪还敢有不服气,“罪将服气。”
“阁老,罪将还有下情回禀。”
“说。”
“回禀阁老,罪将轻敌冒进,致使平壤战败,该罚该打该杀,罪将应一力承担,不敢有丝毫怨言。”
“只是,平壤战败,有罪将之过,亦有朝鲜之过。”
朝鲜国王李昖闻听此言,心头一颤,杨元带兵抓了钟国仁以及顺安城一众官员的事情,他收到了消息,看来,大明当时没有发作,是准备现在秋后算账。
尹根寿心里也后悔起来,早知道问这事,我就不进来了。
杨元把事情审问清楚后,连人带供词,全都送回了辽东。
梁梦龙是务实的人,不会因为顾及什么天朝上国的面子就吃这个哑巴亏。
当时,大明在朝鲜的兵马不算多,如今大批军队开进朝鲜,正是算账的时候。
同时,也是敲打敲打李氏朝鲜,别总想着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今天这一出,都是提前与祖承训他们商量好的。
祖承训轻敌冒进致使战败,他有罪,必然要罚。可朝鲜也有罪,更要罚。
“有什么下情回禀?”梁梦龙问道。
“回禀阁老,朝鲜人故意向我军提供假情报,平壤城中的倭寇,不下万人,可朝鲜人却说平壤城中的倭寇最多只有两千人。”
“为了稳妥起见,罪将一路之上询问了多位朝鲜官员,得到的结果出奇的一致,皆是平壤城中的倭寇人数,不超过两千人。”
“而且倭寇的火铳手中有朝鲜人,朝鲜人与倭寇竟然还互相答话,罪将怀疑,朝鲜与倭寇有所勾结。”
“若是朝鲜人没有谎报军情,勾结倭寇,罪将何至于有平壤之败。”
“你轻敌冒进还有理了!”梁梦龙呵斥回去。
“罪将不敢,只是怕我军以后再被朝鲜蒙骗。”
“殿下,”梁梦龙将目光投向朝鲜国王李昖,“祖承训说的,可是实情?”
李昖一下被问住了。
他要是敢说不是实情,明军那边早就已经把人抓了,估计该问的全都问出来了,他要是说不是,明军把人证物证一拿,由不得他不认。
可要是说是实情,那更简单了,连审都不用审了,直接处理就完事了。
李昖就想到,多亏了我把礼曹判书尹根寿给拉进大堂中议事了,他就想以目示意尹根寿,让他替自己回答。
然而,尹根寿坐的位置离李昖实在是太过遥远。
李昖是朝鲜国王,按照大明规制,是郡王,他坐在左侧首位。
尹根寿是朝鲜的礼曹判书,正二品,可他在朝鲜是正二品,在大明朝的这些将领之中,狗屁不是。
所以,尹根寿虽然落了座,可坐在右侧最末端,末端到哪呢,这么形容吧,坐在尹根寿前面的刘綎稍微放个屁,都能把尹根寿给嗞出大堂去。
尽管二人离得远,但两个人都不近视,而且坐的正好是一个对角线,尹根寿还是能够感受到李昖的目光的。
可是,尹根寿感受到归感受到,他可不敢替李昖回答。
谎报军情这是要掉脑袋的,明军在平壤城战死了那么多人,仅靠钟国仁以及顺安城那些官员的脑袋可是不够赔的,朝鲜的高官之中,必然有人要偿命。
这是得罪人的活,尹根寿可不愿意替李昖趟这个浑水。要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李昖是朝鲜国王,明军多多少少还会顾及一点面子。可他这个礼曹判书,明军杀起来一丁点负担都没有。
尹根寿就低着头,故意不理会李昖。
李昖这也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你尹根寿得顶上呀。
李昖神情激动,无意就冲撞了紧挨着他的宁远伯李成梁。
“殿下,阁老问您话呢。”
李成梁在辽东多年,朝鲜紧临辽东,李昖是知道李成梁的大名的。
李成梁都开口了,李昖就知道,这事躲不过去。
“朝鲜人口近千万,有人投靠倭寇或者是被倭寇强行掳掠而去,强迫他们为倭寇效力,也不无可能。”
“祖将军败于平壤,本王是深表遗憾。可若是说有朝鲜官员谎报军情,乃至与倭寇有所勾结,而致使平壤战败,应该还不至于。”
“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