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明被母亲叫到城外,又见没有要事,正是迷惑不解,就见城中一处天上乌云悬停,隐隐有闪电闪过。
苏母看见异相,猜测是厉鬼被捉,合掌一拍,暗暗欣喜,大师果然是找对了。
苏元明听到巴掌声,回头见多日愁容的母亲突然展颜,正要发问,苏母先一步说,“之前我看了大夫,说我需要多散散心,你就多陪我走走吧。”
苏元明心疼母亲,点头应下。
两人在城郊还未走多久,周遭忽然起了风,风沙迷人眼,苏元明便劝母亲回城。
回走不过百步,天上乌云从城中聚集而来,狂风随之而至。
苏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正打算同儿子说点什么,一个风卷袭来,将拉着的两人吹起砸到路边。
苏元明落地便紧张地爬起来去看母亲,此时就听风中传来以往梦中才能听到的荇娘的声音。
荇娘语气极冷又极怒,“好你个苏元明,亏我还信了你的鬼话,等着你找道士给我解咒,你却想害我。”说着一个风鞭抽在苏云明身上。
苏元明背上吃痛,惊呼一声,一脸错愕地望着声音处。
苏母赶紧扑过去看他,“明儿,你怎么了,明儿,这是怎么回事阿?”
苏元明自己也很迷茫,又有些恼怒,拍拍母亲,朝空中喊道,“荇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害你了。宫道长还在给你寻找解咒的方法,我今天只是陪母亲出门转转,又不是要跑。你突然来发什么疯?”
听到儿子的话,苏母登时冷汗就下来了,原来是女鬼寻来了吗?她拉着儿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臂却忍不住颤抖。
“呸,骗子!那姓宫的怕不是你们请来的拖,就为了稳住我,好找今天那个臭道士来灭我!告诉你,休想,我已经把他杀了,我还要杀了你们家这群没心肝的畜牲!”
听到这里,苏氏母子都呆住了,苏母想着大师死了,那丈夫呢?她脸色青白,慌张又害怕,看着儿子,“明儿,你爸...被女鬼害了...”
苏元明听到母亲的话才好像猜到什么,皱着眉头,问母亲,“妈,你和爸到底做了啥?”
苏母顿时泪水盈眶,支支吾吾,“我...我...,我找了个大师。明儿,你爹和那个大师一起去的,你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苏元明从母亲嘴里得到确认,胸中涌起不可置信地恼怒,“妈,宫道长说了让我们等着他找解咒的办法,马上就能解决了,你这是又是干什么,把她惹成这样!”
苏母被儿子略显狰狞的表情吓到,结结巴巴地说,“他...那个大师,说...说有办法灭了她,我看你被这女鬼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我担心...”边说边摸眼泪,一脸凄苦无助地看着儿子。
荇娘冷笑,“呵,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贱人,是你们要和我交易,让我帮忙修瓷器,说好修好就帮我解咒,现在却说我害你们,我哪有害过你们!明明是你们害得我好痛,我好痛!”
说着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片刻又忍下,接着一鞭抽向苏母,苏元明扑过去把母亲挡住身后,结结实实受了这一鞭。
苏元明低呼一声,抬起因疼痛都是汗水的脸,问荇娘,“荇娘,我妈是被人骗了,她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要怎么才能消气,你说。”
荇娘在气头上,满心只想发泄,哪还听得进话,“消气,杀了你们这群坏人我就消气了!”
此时天上乌云层层,天色越来越黑,仿佛要将人吃进去。云层中时而闪电闪过,闷雷隐隐,就像荇娘心中暴戾的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来。
周围的树在狂风中摆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飘在上空发怒的荇娘好像变了个人,现在她真的不是人了,成了鬼,成了不能控制的,不受人性约束的怪物。
风旋将苏氏母子圈在其中,两人渐渐由恐惧变成绝望悔恨。
荇娘心中恶心,不想看恶人作出这一副受她迫害的模样,抬起手,风将两人卷到空中。
苏云明闭上眼,莫不是就要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哒哒”,苏云明睁开眼,虽看不到是谁,但心底要浇灭的希望还是立马燃起,他大声呼喊求救,“救命,救命啊!”
“吁”一声,马蹄声停在了风圈外,宫道长的声音传来,“荇娘,是他们对不住你,但是你杀了他们,只能徒增因果,你的咒更是破不掉了。”
“那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感觉我的痛。”疯狂中的荇娘回道,恶狠狠地看着宫道长,是将宫道长当做一丘之貉了。
宫道长一边施清心咒,一边继续安抚荇娘,“荇娘,我已经找到解咒的方法了。你放他们下来,我借苏云明的手就可放你自由,到时你想去哪去哪,再不用受人摆布,也不用收人残害。”
感觉风声停顿一秒,宫道长知道荇娘听进去了,继续说,“你不是还没看过着个世界吗?你可以出去看看,当今的女子可以想做啥就做啥,还可以读书做官,没有人能把女子当做玩物。你去看看她们的生活,你也可以过的。”
苏氏母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宫道长身上,默默祈求宫道长能制服这个女鬼。
“你现在杀了他们就犯了大因果了,需得在阴间受许多苦,才能轮回,你要三思呀!”
“可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那个臭道士想杀我,用符弄得我好痛,痛死了,我已经杀了他了。”荇娘委屈得想哭,明明是别人害她,她还要承受因果。
宫道长不知道假道士之事,一时沉默。
苏母被吓得不行,真怕宫道长说服不了荇娘,致使二人被摔死,连忙扯着嗓子解释,“姑娘,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是那假道士听说我在找大师,便找上我,说有办法让你不再缠着我儿子,我也不知道他是直接要害死你呀!”
宫道长这才弄清荇娘暴怒的缘由,不禁苦叹,冤孽呀!
遂立即卜了一卦,卦象显吉,宫道长大喜,此时还可转圜,便继续游说荇娘。
“那个假道士没死,我刚卜了卦。只要你放下苏氏母子,我替你解了咒,你就能马上自由了,要到处转转也行,立即去投胎也可,只要你愿意都可以,不要做错事呀!”
不知不觉间,风已经小了很多,天上云层也散开了。
荇娘慢慢松了手,把两人放了下去,她终究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女子。
她低着头,十分颓唐的样子,又开始颤抖。
因着离瓷瓶太远,又被贴了符,一冷静下来,荇娘只觉得浑身都痛。
心痛,因为自己的天真和赤忱,总被别人伤害。
身痛,因为符咒,也因为使用了魂力让自己虚弱。
她慢慢蹲下,抱住自己手臂,极力忍耐还是控制不住颤抖,她忍不住细细地呜咽起来,想是难受极了。
宫道长怜悯地看着她,画了一个符,贴在她背后,荇娘抖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宫道长便没有继续动作,但忽而感觉自己好受了很多。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楚楚可怜又满眼茫然地望向宫道长,宫道长善意地笑笑说,“我这还有一个槐木瓶,画了符的,你进去待着会舒服点,你进去可好?待回城了我会叫你。”
荇娘讷讷点头,化作一丝青烟进了宫道长手中的槐木瓶里。
见宫道长收了女鬼,苏氏母子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两人瘫坐在地上,一脸死里逃生后的疲惫。
苏元明站起来给宫道长道谢,苏母也勉强起身,奈何惊惧之后,双腿竟一时站不起来。宫道长不以为怪,让两人先在路边歇息。
苏母还在忧心丈夫,看见儿子和自己一样疲惫不堪的样子,便堆出笑讨好地对宫道长说,“道长,听那女鬼的意思,我丈夫和那个假道士还在那假道士的家中,我和儿子如今都不能立刻回城,不知道长能不能帮我去看看?”说着,又流起泪来,“也不知我丈夫被女鬼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呜呜...”
宫道长心中无言,只得应下,他先回城找人,再找人来接二人。
苏氏母子自然满口答应,连连道谢,宫道长便骑马向城中疾驰而去。
回到铺子时太阳已西斜,贺文鹤和李老板也在,见宫道长行色匆匆又衣衫不整地走进来,像刚刚和人打完架,都很是诧异。
宫道长急着让贺文鹤遣人去将苏父和假道士送医,便只略略讲了下荇娘的事,两人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本以为此事只待宫道长回来便可解决,谁料得出还有苏父苏母这般添乱的,两人皆是无语。
贺文鹤赶忙让一个伙计套辆牛车出城去接苏氏母子,一人去请大夫,自己则和另几个人去假道士的院子,宫道长和李老板也表示同去,众人便浩浩荡荡去了城西。
众人一踏进小院,看见院中房檐半垮,大树消残,地上堆满树枝瓦砾,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对荇娘的破坏力有了直观了解,这是怒不可遏了呀。
伙计们自觉清除出一条道,走进院中,看清最中间一地花瓷腰鼓残片,李老板一声惊叫,抖着手就冲了上去。
“这...这腰鼓怎么在这里,都碎了,唉!都碎了!”说着他心疼不已地捡拾瓷片堆在一起。
贺文鹤也没料到苏父他们竟然把主家的东西偷出来,本就不悦的他霎时脸色铁青。
宫道长走上前,看到瓷片中的一道破符,捡起来看看,心中有了数,便对贺文鹤说,“贺老板,这假道士乱给荇娘贴了道厉害的符,这些瓷片还得拿回去作个法才能解了。还请贺老板派人收拾一下。”
“自当如此。”贺文鹤应下便去看被人翻出来的苏父。
苏父一身衣物被刮的破破烂烂,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样子,看是被折腾得够呛。
宫道长走上前把了下脉,“年纪大了,受惊不小,但没什么大事。”
贺文鹤面无表情点点头,指示让人把昏迷不醒的假道士送去医馆,剩下的伙计们把苏父抬着回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