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飘絮,灯影月圆,一片皇恩浩『荡』,此起彼伏后,百官携家眷落座,沐『药』儿随慕容易坐在了右侧,微垂着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只是在低头时,眸子快速的扫了眼某处。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爷爷,一身藏蓝官服,一脸沧桑严谨,如严冬初雪的满头银发,像秋日的第一道银霜,丝丝黑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一双漆黑眸子,深陷在眼窝里,浑浊无神,眼角布满皱纹,蹉跎岁月痕迹。
岁月催人老,哀哀不留情,四岁记忆犹存,如今,不过十几年的光影,如何能将一个人,摧残至此,呜呼哀哉!
凉风拂面,眼睑落下一层层暗影,沐『药』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也从未想过,去看看所谓的亲人,可自出谷这些时日,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是你的亲人,你需得认下!
起初,她因着仇人的那张脸,低声默认,如今,真正见到了,上官仪周身哀莫大于心死的沧桑无力,心中却起了丝丝波澜。
从何时开始?她说不上来,往年见到慕容易,他总是不经意的向她提及,上官仪是如何疼爱已去的孙女,她不置可否,从未放在心上,角『色』关系,她心里通透,摆的清楚。
然,谷青临终前的话,却让她第一次,对上官仪这个名字,有了些许动摇,也因此,对这层关系,有了新的想法。
因为,谷青,是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外,第二个走进她心中的人,这辈子,谷青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她好,所以,旁人说的话,她或许不信,但是谷青的话,她从未怀疑过。
或许,她可以试着,接受他们......
宫宴开始,自是百官先奉承一番,幕帝高兴赏赐一番,沐『药』儿一直低垂着眉眼,直到,上官仪略显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老臣祝皇上,龙体安康,愿世清平”
不同于众人的奉承巴结,上官仪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令许多老将,心绪难平,默然垂泪,这个曾经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终是被岁月残害,英雄垂暮,形容枯槁,让人惋惜。
愿世清平!
或许,只有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人,才能真正体会这四个字的意思,一时间,场内因上官仪的一句话,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中,有痛惜,有同情,有感慨,有讽刺,有嘲笑......
曾经名震五国,拥有十万白虎铁骑的将军府,竟落得如此下场,可叹、可笑、可悲!
慕容墨月幽静的眸子,缓缓看向沐『药』儿,见后者依然一副淡然若无的神情,不禁恍然一笑,这丫头,倒真能坐得住。
柔妃望着下方,那风烛残年的老人,眼眶一湿,喉头苦涩不已,自踏入这个深宫,那场变故之后,她已近一年没有见到自己的老父亲了,此时一见,望着那苍颜白发,竟恍若隔世。
慕容天从沐『药』儿身上收回目光,深深望了眼柔妃,对上官仪道:“仪老不必多礼,当心身子,坐下吧”
待上官仪拱手谢恩坐回了位子,慕容易侧身看了沐『药』儿一眼,忍不出喊了声:“『药』儿!”,亲眼看着曾经的战场虎将,一步步变成了这般老态龙钟,他实在不忍,如今,『药』儿许是上官仪,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沐『药』儿敛眉,对他轻轻摇头:“义父,稍安勿躁”
既是悲情戏,自然需要悲情的铺垫才更悲情!
所以,当李诗诗再次投来不善的目光时,沐『药』儿不动声『色』的还了回去,满眼挑衅,果然,见到了她喷火的眸子。
好戏,终要开始了!
有酒,有舞,有美人,似是每场宫宴的调和剂。
官家子弟,皇子皇孙齐在场,这种时候,本就不多见,是以,众千金们自是卯足了劲表现自己,即便不能遂愿嫁给如意郎君,在此刻,大出风头也是必须的,十年磨一剑,她们自小,琴棋书画,无冬无夏,为的,便是这个时候,为自己谋婿,为家族争光。
十五月圆,这般团圆日,自是少不了雅俗共赏,风趣诗词一番,也不知是谁开的头,等沐『药』儿自酒杯中抬头,舞台中间已经站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细细尖尖的嗓音有些雌雄难辨:“第一项,诗词大赛,现在开始!”
随着太监的音落,一排端着捧着书房四宝的宫女,徐徐而至,沐『药』儿正拧眉沉思,暗自捉『摸』,慕容风的脑袋挨了过来:“沐姐姐,诗词大赛,就是看谁的诗词作的好,在场的都可以参加,最后选出最好的,皇上轮诗行赏”
见她目光落在那些笔墨处,慕容风又道:“每年的这天,都是以十五月圆为题,因为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所以有时候,会有因身份轮好坏的嫌疑,于是,风丞相便想了个法子,每人发一份笔墨纸砚,不署名的写下来,只以诗词轮成败”
沐『药』儿扬眉,不置可否,回眸间,有宫女已经拿了纸过来,提笔的时候,慕容风又悄悄的凑过头来:“沐姐姐,诗词的个数,是没有限制的,你可以多写两首,纸上写的下就行”
沐『药』儿默然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上官仪一眼,嘴角轻轻扬起,余光瞥见慕容墨月悠闲的晃着酒杯,桌面并无笔墨纸砚,不禁莞尔,这人,当真是肆意风华,纯粹看戏。
夜『色』微凉,御花园中,一阵落笔的声音沙沙作响。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便依次将纸收了上去,微整理了下,最后,放在了前排两个藏蓝朝服男子身前。
“那两个,是当朝大学士,张老和惠老”,慕容风总是在有情况的时候,及时替沐『药』儿解『惑』。
依着两人的学识渊博,看诗的速度极快,时而皱眉,时而惊讶,时而叹息,时而啧啧出声,时至最后,张老更是突然大呼一声,一时间,众人被两人的态度,弄得心『潮』澎湃,心神不定。
慕容天见此,甚觉有趣,爽朗的笑意,带着不容抗拒的圣威:“怎么,今年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诗,瞧把你们两个老家伙乐的”
这边,惠老已经将挑出的几张,捧在了手里,脸上很是愉悦:“皇上,今年的诗,确实比往年的好些,孩子们都长大了,后生可畏啊,哈哈”
“噢?是吗,那你念出来,让大伙听听”,慕容天面带笑意,似乎很高兴。
惠老应了一声,拿起第一张,笑道:“看字,这应该是个公子写的,看诗,这位公子是个多情郎啊,哈哈,写了两首,我挑其中一首给大家念一下”
微微一顿:“琼浆玉『露』思白首,花好月圆情依旧,一见佳人终难忘,椅楼歌月笛声忧”
应接不暇的掌声,陆陆续续传来,众人交头接耳,评头论足,慕容墨鸿脸上闪过得意,目光灼灼的望向角落里,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沐『药』儿。
慕容墨月薄凉的凤眸,斜斜扫了眼慕容墨鸿,嘴角阴冷,暗含讽刺。
皎白月『色』下,惠老很快又读了下一首,沐『药』儿没仔细听,说实话,对于作诗,她并未有太多兴趣,方才纸上提的,也是借古人的诗,给今晚要发生的事,开个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