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王府,落水居。
茶香缭绕,浓郁沁鼻,楠木镂花雕琢椅上,沐『药』儿随意歪着身子,执壶泡茶,自酌自饮,只口齿留香中,星眸半挑,不时朝一旁大眼瞪小眼的一老一少瞧去。
待两杯茶入口,身子渐渐暖了起来,沐『药』儿歪着脑袋,以手背撑着下巴,眸中泛着不耐,等了半响,还是未见两人出声。
抿了抿唇,坐直了身子,慢慢悠悠的站起来,斜眼扫了下同是鼻青脸肿的易风秦齐两人,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凉凉淡淡道:
“谷绿,走”
谷绿应了声,越过上官仪跟了上去,刚走两步,却徒然一个骤停,差点撞上沐『药』儿,脚尖急急转到一旁。
稍带余悸的目光,甚是无语的看向那两个交握的手,暗暗朝一脸春风得意的慕容墨月瞥了一眼。
心道,这璃王追姑娘的手段,倒是比南宫牧高明了许多,时时刻刻无孔不入,南宫牧陪伴小姐多年,若是像璃王这般,使计诱『惑』,缓招急入,如今,又许是另一番场景。
亦或许,她该相信十娘的话,冥冥天定,缘分使然,小姐的身边人,真的是璃王!
『药』香袅袅,茶香氤氲,慕容墨月握着沐『药』儿细嫩白皙的手腕,手下柔若无骨的触感,激的他心神一『荡』,却在触及她懊恼磨牙的神情时,及时收了心思。
“『药』儿,我们两的事,终归是瞒不过老爷子,今日趁着老爷子在,把事都给他说了吧,他......”
啪!
怒火冲冲,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官仪一巴掌拍在了慕容墨月的手背上,急急大骂:
“臭小子,往哪『摸』呢,放手!快放手!”
慕容墨月神『色』不变,却亦没松手,任他打了两下,瞧见沐『药』儿眉间隐隐约约的褶皱,嘴角渐渐咧开,沉声喊了句:
“德叔!”
惊风中,德叔周身一抖,忙朝易风使了个眼『色』,又态度绝对端正的朝谷绿摆了个‘请’的姿势。
“绿姑娘,你看,这一家子,有家务事要处理,要不咱们......先避避?”
步步商量的语气,谷绿只略一耸肩,便径直朝外走,只心中悱恻,暗暗摇了摇头。
一家子?
果然,除了璃王自己,这全府上下,人人都是助力,一个小小的门前侍卫,亦是开口闭口王妃长王妃短,生怕别人不知小姐是他们璃王府。
更别提这老谋深算的管家!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传言冷血残暴,杀人无形且随心意的璃王,竟是如此闷情之人!
寂寂萧萧落水居内,德叔将谷绿请了出去,易风把秦齐拽了出去,只留莲心,见无人顾暇自己,跺跺脚,甚有眼『色』的自个将自个请了出去。
顿时,宽敞明亮的落水居内,只留了慕容墨月,沐『药』儿和上官仪三人。
沐『药』儿本是挣扎着欲甩开慕容墨月的手,可待上官仪一巴掌拍上来,她反倒不动了,凉凉扫了眼他手背上通红的一片,敛敛眉,没说话。
如此反应,却是取悦了慕容墨月,眉眼间徒升一抹风情,趁老爷子收手,手腕一翻,攸的反手握住沐『药』儿的掌心,十指相扣,无一丝缝隙。
一把将她拉至自己身侧,肩并肩,在老爷子发怒前,拽着沐『药』儿后退了一步,挑起眉眼,先开了口:
“仪老,过了年,『药』儿便十六了吧”
闻言,上官仪一愣,下意识蹙眉:“你问这干什么”
慕容墨月先把他扶回去坐着,才拉着沐『药』儿的手,走到上方的长椅上坐下。
捏着沐『药』儿细嫩的玉指,勾了勾唇角,若有所指道:
“仪老应该明白,天幕的姑娘,十三便已定了亲,选了夫婿,十四便可嫁入夫家,生子养女,而您这孙女”
顿了顿,扭头朝沐『药』儿看了一眼,慢吞吞道:
“如今可是十六了,便是有诸多原因所致,原则上也早该成婚了,您可借由祖孙初相认,爱孙心切,留她一年两年,可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总归是要嫁人的!
闻者生悲,上官仪两手自拐杖的手柄交握,深锁着眉心,慈祥的望着沐『药』儿清浅绝姿的小脸,重重一叹,满目哀愁道:
“嫁人,老夫当然知道她要嫁人,可,唉,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失散多年,如今才刚刚相认,老夫舍不得啊”
沐『药』儿见他声泪俱下,瞬间老了些许,微蹙了蹙眉,抬脚猛踩了慕容墨月一下,低声警告道:
“慕容墨月,有话就说,不许绕弯!不许刺激他!”
『摸』着她的小手,慕容墨月低笑着解释:“『药』儿,有苦方得甜,这话,还是你爹教的”
语落,转头又看向深陷哀愁情绪中的上官仪,凤眸一闪,继而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女子嫁人,便是在夫家落了根,其实仪老也不用烦恼,若他日您孙女嫁在天幕,她可以偶尔回来看看您,退一步说,即便嫁到了远处,您还可以坐着马车去看她不是”
咝!这个臭男人,分明是故意的!
沐『药』儿一恼,尚未收回的脚,用力一碾,见他咧着嘴求饶,顿时不满的瞪了回去,警告意味更甚。
两人中的波涛暗涌,暧昧丛生,上官仪看在眼里,却是全没往心里去,如今,他是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慕容墨月的那句话,心尖犯愁,颓感无力。
是啊,他留的了一时,却留不得一世啊,璃丫头,终是要嫁人的啊,不能因为他的一时私心,害了璃丫头啊!
待他归老西去,没人照顾璃丫头,他如何有脸去见止儿两口子啊!
可若璃丫头真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又不知几时才能见上一面,不若,寻个近的?或者,直接招个入赘的进郡主府?
哎,愁啊,愁啊!
慕容墨月虽一直垂着眉眼,兴致勃勃的摩擦『揉』捏着沐『药』儿的手,但余光却是一直瞧着上官仪的神『色』。
见时机已到,攸的坐直了身子,顺便将沐『药』儿的手,紧握着放在膝间,以手抵唇,干咳一声,略带为难的沉声道:
“仪老,您是『药』儿的爷爷,我二人的事,您若不点头,本王自不敢强求,但本王会尽可能求得您同意,反正”
眼眸一闪,微微提高了声音:“我璃王府同你郡主府,门对门,只两步之遥,来去也方便,若是仪老不答应,本王会天天上门打扰”
顿了顿,捏着沐『药』儿的手,抚慰的拍了拍,叹声道:“若最后仪老还不答应,那本王便也只能放弃,只璃王府和郡主府离得太过相近,为免徒增伤心,本王日后,怕是再出不得门了”
满是笑意的眸子,宠溺的瞧着沐『药』儿略显无语的神『色』,叹息更重,话却是说给上官仪听的:
“『药』儿,日后便是不能在一起,咱两家离得近,你......”
门对门,离得近......门对门,离得近......
少顷,落水居内,徒响起一道劈天盖地的大吼,震得屋檐『乱』颤,鸟散群声:
“臭小子!止儿没教过你做人要有始有终吗!你怎如此轻易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