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181章:清醒,痛苦
浮琉阁。
偌大的房间内,因慕容墨觉重又把窗户遮上半边,遂屋里的光线很暗。
两人皆靠在床沿,一人手里提着一大坛酒,慕容墨月连喝了几日,此刻却异常清醒,痴痴的望着手里的翠凤镯,泪眼模糊的低低哽咽。
慕容墨觉亦喝的面红耳赤,他的酒量极好,平日里最喜一品香的梅花酿,日日一壶,不喝便觉难以入睡,长此以往,倒是练就了千杯不醉的酒量。
不过,这算是他的一个秘密,只有在熟悉且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面前,他才会显示这个勉强算得上本领的本领。
今日,他原是不想喝的,只是想来狠狠揍上一顿这个负心汉,可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许是听了他那句‘三哥,我爱她’。
又或许,往事不可追,深情自古难留,唯遗憾伤心的悲切情绪感染了他,更或是,他只纯粹不想错过这么多梅花酿而已。
一口一口浓烈的梅花酿下肚,他觉得快活,又觉得感慨颇多,耳边是慕容墨月一声一声的悲切懊悔,深情难自知的痛苦崩溃。
却原来,这世间难得不是有心人,而是有心事。
“那日阎王醉发作,我丢了大半条命,却也想起了很多事,房御医说,我吐血的时候,吐出来一条虫子,他说,那是情蛊,一种他只在古旧的医书上见过的蛊虫”
“情蛊,绝情夺爱,忘却心头挚爱,他说,我很幸运,因为他解不了情蛊,这世上,也很难有人解得了,兴是我的阎王醉发作,无意中毒死了它”
“我也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我终于想起了她,可那日昏迷中,我听见房御医自言自语,说真是奇怪,她可以发现我的阎王醉,却发现不了情蛊”
“我怀疑过的,我真的怀疑过,所以我问了她好几次,她始终没提情蛊的事,可有时候,她的神情又是那般奇怪,现在想想,她定是知道我中了情蛊,只是故作不知罢了,不然,我忘了她,她又怎么那般镇定”
说到这里,慕容墨月的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他用手捂着脸,几乎崩溃。
“她心里根本就没我,那日小产,若非她自己愿意,便是旁人再厉害,也不会将她打到小产,她不想要我们的孩子,自始至终,她可能都没爱过我”
“可是三哥,我又觉得她便是不爱我,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为什么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那日,想起过往,想起我对她的那些伤害,我恨不能活活疼死在阎王醉里,我恨自己如此伤她,恨自己忘了她,可我更恨,为何她冷静的根本就想从此与我陌路”
慕容墨觉转头,见他缩成一团,捂着脸痛不欲生,心中的火气,顿消了大半,迟疑一番,却还是冷着脸道:
“那日的事,来时我便寻府里的人问了,你既将她留在浮琉阁,想来便是你忘了她,也重新动了情,为何只短短半日,你就为了那洛画如此侮辱她”
挥剑断发,止泪断情,这于她浅淡的性子而言,便是最后的决绝,恐日后.......
重重叹了口气,又灌了口梅花酿,他转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慕容墨月自怀中拿了个锦囊,颤着双手打开,细细瞧去,竟是一小撮头发。
这是......
“那日是我鬼迷了心窍,他们都说,她喜欢的是洛闻,我心里嫉妒,又被洛画那几个女人一挑拨,一时没压住妒火”
他双手哆嗦不停,左手拿着翠凤镯,右手拿着头发,紧握在掌心,痛苦的语不成调。
“我......我没有......没有要打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打了她,我知道她要解释,我真的想听她解释的,可......可是.....等.......等我反应过来,我....我就......就亲了......亲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断断续续的哽咽,夹杂着几欲窒息的痛苦,慕容墨月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那撮头发几乎被他攥进血肉。
“她怎么这么忍心,为什么要断发,她不爱我,三哥,她从来没有爱过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不爱我,三哥,她不爱我”
似入了魔咒,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崩溃的痛苦,令慕容墨觉积压的怒火渐渐变成了怜惜。
“若她不爱你,又怎会断发断情,若她不爱你,那日便该潇洒的离去,若她不爱你,就不会忍着被洛画羞辱,若她不爱你,根本不会允许自己怀上你的孩子”
“真.....真的?三哥,你没有......没有骗我,她爱.......爱我,她是爱我的”
慕容墨月希冀的抬头,声音里带着颤抖的迫切,待看到他点头,才又捂着脸痛哭。
“搞砸了......全都搞砸了.......”
幽幽一叹,慕容墨觉的声音里多了些失望的同情。
“老七,咱们这几个兄弟里,你是最通透聪明的,为何偏偏这件事上,犯起了糊涂,她是什么人,你心中应该有数,便是忘了,那一品香的事,你总归该猜到什么,像她这样的人,除非是自愿,否则岂会被你如此纠缠”
“至于她同洛闻的事,或许吧,她是说过要嫁给他,可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因为千年雪蛤,凌儿那孩子你或许不清楚,我却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他,虽然那孩子为何还是那个年岁我不清楚,但嫣儿你总该知道”
“嫣儿算是她看着长大,嫣儿自小最是依赖她,她也一直把嫣儿当作亲妹妹,嫣儿出了事,她根本顾不及太多,便是情急之下中了洛闻的套,那也是情有可原,不然,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嫣儿去死吧”
慕容墨月悲切的哽咽愈来愈大,良久,声音又细弱蚊蝇。
“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可是三哥,我没脸见她了,我不知道该以何脸面见她,她现在,必定是恨极了我”
这次,慕容墨觉没接他的话,一口一口喝着梅花酿,面色沉重,似在思量着什么,屋里只剩浓浓的酒香,和慕容墨月低低压抑的哽咽。
许久,他将喝空了的酒坛放在一旁,转头盯着慕容墨月瞧了许久。
“老七,若换做旁人如此伤她,我一定会毫无顾忌的杀了他,便是洛闻,我也无所畏惧,可若是你,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无视他突然抬头的希冀,慕容墨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翠凤镯,意味深长中,带着些许复杂和凝重:
“因为这个翠凤镯,已经将她和你紧紧绑在了一起,不管你是她的救星或者灾难,你们都已经分不开,这次,你万不可再负她,否则......皇兄言尽于此,总之,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