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明卿卿翻身上马的动作微顿,她转头看着林渲急急跑来。
她稳住险些摔倒的人:“林总管,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小郡主还是喊皇伯伯吧,不然皇上又该赌气了。”林渲将伞递给她,“小郡主,这是陛下让奴才送的伞,他担心您身子骨不好,路上受凉。”
明卿卿笑红了眼,抬眸看着他们身后的皇宫,红墙黛瓦,巍峨不动,谁说帝王之家,向来无情?
她退后一步,没有接伞,朝着他们身后拱手行礼,又朝林渲拱手:“多谢林总管,这伞你自己撑着吧,往后皇伯伯还请你在身侧宽慰了。”
她翻身上马,朝着那巍峨高墙,高声道:“皇伯伯,卿卿定然拼死护住吾国疆土,望皇伯伯,珍重!”
她拉扯着缰绳,座下战马嘶鸣,马蹄溅起一滴滴雨花。
望着她的背影,皇城上下的人,纷纷拱手行礼,皆带着无上的敬意。
他们低头祈祷:“小郡主,一路保重!望凯旋归来!”
自明卿卿入宫门开始,他的小伙伴们就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裴尘羁和宋语晚跪别家人,这一次没有阻拦。
两家府门口,两方父母都红着眼送别。
裴竹轻红着眼拍了拍裴尘羁的肩膀:“好小子!战场上要记得护好两个女孩子,记得……活着回来!”
“老爹!你就放心好了,你和娘亲还有干爹干娘,在家里等我们凯旋就是了!”裴尘羁还是那般吊儿郎当地笑着。
宋远青泪眼朦胧:“阿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事谨慎处之,不可大意,不可莽撞,不可……”
“好啦!远青,从院子里到现在,你已经交代了几百条需要记住的东西了。”宋远青的夫人好笑地打断他,她红着眼抱了抱自家女儿,“阿语,你们一定都要活着回来,阿羁,你也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宋语晚和裴尘羁相视一眼,齐齐后退,撩袍跪在地上,对着四人磕了三个头。
“好了好了,快出发吧,不然我们都舍不得你们走了!”裴尘羁的母亲赶紧将两人拉起来,“好孩子,一路相互扶持。”
宋语晚和裴尘羁与家人惜别,翻身上马,疾驰而走。
留四人在原地红着眼,迟迟不肯离开。
“长大了,孩子们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为国尽忠了。”
“好了,老宋,瞧你哭得那个模样,你的仪态呢?”
宋远青转头麻木地看着裴竹轻泪流满面,无语道:“你先擦一擦你的鼻涕泡再说吧!”
裴尘羁赶紧低头擦起来,生怕慢一点被自家夫人看见嫌弃他:“嗯?没有?好啊!宋,远,青!你都知道逗我了!”
另外两位夫人成功被逗笑了。
然国师府内,云娇娇正在给江闻鹤理衣衫。
“真的一定要去吗?”
她娇娇地红着眼,也不闹也不哭。
江闻鹤俯身,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睛,将她抱进怀里:“小娇儿,莫怕,我们一定会凯旋而归的,这一次为了你,我也一定会活着回来。等我回来,就娶你,可好?”
云娇娇泪眼婆娑,点了点头:“先生和大家都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小娇儿等先生回来娶!”
“好~”温柔的笑声从江闻鹤口中溢出,他依恋地紧紧抱了她一下,“外面凉,你身体才好,别出门了。”
“不!”云娇娇拿着伞,“至少让小娇儿宋先生到院门口。”
“好,都依你。”
大雨砸下来,江闻鹤撑着伞,那把伞始终倾向于身侧的人。
他与云娇娇行走在雨中,穿过竹林,堪堪停在院门口。
“好了,送到这儿吧,待我们凯旋那一日,你再来接我们不迟。”江闻鹤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满是不舍地撑伞走进大雨中,狠下心没有再回头。
云娇娇靠在院门口低声啜泣,大雨中,那一人一袭青衫,背影决绝,挺拔如青松。
她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
可她始终坚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京中寺庙内。
无相只着了白色里衣,跪坐在蒲团之上,身侧摆着两套衣服。
他手持佛珠,念经祈福,许久才睁开眼,虔诚地磕头:“弟子无相,今日……脱下僧袍,朝佛辞行,此生不再入佛门。”
他抬起头,看着偌大威严的佛像,红着眼继续伏地磕头。
“只愿为挚友,为天下黎民百姓送百鬼入地狱,
愿我佛慈悲,求佛保佑,保佑他们此一战,平安脱身,保佑卿卿活着,此后能潇洒热烈地做她自己。”
“我佛慈悲,渡众生,卿卿也是众生之一,望佛可以渡一渡她。”
这么多日的念经祈福,只为了他的小伙伴们。
他们一同历经生死,此一去山高路远,路途艰险,生死难料,他怎么能忍心不陪他们一起?
破杀戒,他便不能再入佛门,恐一身鲜血扰了佛祖安宁。
他跪在蒲团之上,转过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一身僧袍,泪滑落脸颊,又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入红尘,一去红尘不复返,可一切都值得。
而后,他坚定地将俗世长袍拿起来穿上,撑着伞走进大雨。
明卿卿绕开昭玥王府和摄政王府,从另外的街道去了惊月楼后门,换了一身衣裳,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撑着伞打马从长街除了城门。
一路上百姓相让,纷纷跪地拜别。
“愿,小郡主凯旋!”
“愿,小郡主凯旋!”
……
从她入宫,从那几个少年打马出了城门,边疆要开战的消息便传来。
百姓们一声声诚挚的祝福,随着明卿卿打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散。
刚出城门没多久,明卿卿便看见大雨中撑着伞牵着马的几人,她会心一笑。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要来的。”
她看了看几人,将圣旨递给他们:“诺,各位将军,接下来,可就拜托了!”
“你少来!”裴尘羁将圣旨接过来,“啧啧啧,我居然有朝一日会当上将军,不行回去,我得和老裴炫耀炫耀!”
“阿相呢?”明卿卿没寻到人,他们阿相已入了佛门,听闻过段时间就要剃发正式出家了,“可惜了,来不及看他剃发后,光头的模样。”
宋语晚笑起来:“怕什么,等我们凯旋,自然能见着,只是,疯和尚今日来送行都不来了啊?这么怕舍不得我们啊。”
江闻鹤轻笑摇头:“非也非也,这不就来了吗?”
几人转头看去,看见少年急急打马而来,一身俗世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