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羁颇有些浪荡地挑了挑眉,贱兮兮的凑上去:“承认吧,你虽然武功比我高强,却没有我懂的多!怎么样,今日之事,让你刮目相看了吧?”
大雨中,她抬头,便看见裴尘羁手中几乎倾向她的伞,笑了起来,突然声音幽幽的。
“阿羁,今日之事可以过去,但是你在外面认爹的事,我要回去告诉干爹!让他揍你!”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好你个宋语晚!我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吗!”裴尘羁丢掉伞,就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
大雨滂沱,淋湿了他们,可是少年少女肆意洒脱,趟过水滩,闯过大雨,毫无顾忌,毫无畏惧。
而今夜之事,仿若在二人心中撒下了一颗种子,只待种子发芽开花的那一天,他们便会高举旗帜,握紧手中刀剑,为执着之事奋不顾身,斩尽前路荆棘,无惧山水迢迢,素履以往,一往无前。
就如今夜,即便无伞,前路黑暗,也追逐着往前,朝着光奔去一般。
暗处的君朝月手里捏着剑,望着他们的身影,眼中皆是笑意。
而后,她竟是长叹一声:“年轻就是好啊!”
月白:……尊上,您才多大?
望着自己尊上,月白还是担忧出言:“尊上,他二人方才之话也不无道理,今夜之后,上青天尊上可能将是真的暴虐无常,杀人不眨眼的存在了?您,杀了这么多官员?就不害怕吗?这种也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您为什么……”
他自从跟着自家尊上开始,便知晓自家尊上的身份,那般尊贵的身世,这般年华,本该待在家人身边恣意潇洒,就像方才那两人一般,可以骄纵,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无忧无虑一辈子,又何必蹚这个浑水。
何必和他们一般,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呢?
君朝月眸眼紧紧盯着他,一瞬便移开。
她自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前世那场惨烈的战事,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涌入脑海。
“哈哈哈哈。”
君朝月眼尾泛红,大笑了起来,带着令人胆寒的疯意,眼中是无尽的恨意和戾气翻涌。
“既然这一方平静总有人要来搅乱,这浑水总有人要蹚,这地狱总有人要闯,为何,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这个人她来做,也只能是她。
她带着前世记忆而来,逆天改命,便是她的执念,亦是她的宿命。
“这一世,且让我做一回乱臣贼子,生死不论,又有何惧!”
君朝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向黑暗的脚步不停,踩过浑水,溅落一地。
而后,君朝月就这样带着人辗转了几处地方,所到之处皆是尖叫连连,还夹杂着诡异的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纷纷紧闭门窗,不敢出来。
翌日的清晨,雨还未停,路上行人都撑着伞,小贩并未因此来得晚,街上支起棚子,摆起了摊来。
雾沈云暝,京城若墨染一般,沉浸在云雾之中,即便已是白日,乌云一再压低,到处都是黑沉沉的,压得人们心中无端生出恐慌,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果然。
一大堆穿着官服,腰间别着飞鱼纹长刀的人疾步跑过街道,一阵肃杀之气,百姓皆自觉退散两侧,不敢招惹。
原来似有京中官员横死,此事传遍整个京城,此刻人心惶惶,都不敢惹祸上身。
金缕阁外小巷子里,少年一身黑色金丝鹤羽卷边官服,在雨中负手而立,身侧的人撑着伞,为他遮雨。
他望着眼前的一幕,眼中反而划过笑意。
语气颇为戏谑,声音低沉:“这就是报应?啧啧啧,果然,天道好轮回啊,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一侧打伞的人无奈低着头,装作眼瞎耳聋,仿若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大人!”四处检查的人走了上来,双手递上了地上溅起来的一打纸张。
“什么东西?”
少年伸手拿过纸张,修长的手指轻捻,却不见纸张有丝毫破坏。
“有意思,一夜大雨,竟然没有丝毫损坏。”
正当他准备查看纸张上的内容时,那边就有人大喊。
巡查者有人惊呼出声:“大人,这好像是礼部侍郎!”
完了啊,堂堂正三品官员在天子脚下被杀,出大事了啊!
少年金丝刺绣的锦靴踩着湿透的树叶,快步走了过去,地上被直接抹了脖子的人,血迹都未曾干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可见死前是多么的惊恐。
“杨开维?啧啧啧,死的有点惨啊。”
而后,他毫不在意地望着纸张上的内容,眼中从一开始的吊儿郎当到后来的满目阴鸷。
声音阴恻恻的,莫名地蕴着杀气,引得周遭的官吏低着头不敢多言。
“好一个礼部侍郎,好大的官威啊!”
他翻到下一张纸:“哟,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还抢强民女,啧啧啧。”
“啧,死的活该。”
“死了也便宜他了!换做本指挥使,当当众千刀万剐,才能以儆效尤!”
……
一侧撑伞者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大人,您可是刑昭司指挥使,脸上的幸灾乐祸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啊!
他想劝,但是又不敢,这边一道凌厉的大喝打断了他们。
“明朝礼!身为刑昭司指挥使,你怎可如此!小心本相参你一本!”
明朝礼抬起眸,那一瞬间,一双眸子里的杀气不掩,盯得殷世青嘴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愣了好一瞬。
不过一瞬,明朝礼朝着他笑了起来,仿若刚才凶神恶煞的不是他一样。
“哟,殷大人这是来看自家走狗……啊不是,来看自己好朋友来了?”
殷世青:……别以为,你马上改口了,我就没听见!
他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忍住了。
“来来来,殷大人,来看看,坏事做多的人的下场!”明朝礼极为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也在他身上找找,看有没有自己的影子。”
殷世青仰天闭了闭眼,气得手紧紧握着颤抖。
不气不气,这个狗混蛋就是故意的,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殷世青长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大步走上去,凝眸一看,果然是杨开维。
“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皇城脚下屠杀我天璟国官员!简直是可恶!”
看仔细后,满地的尸首,诡异至极又极其惨烈的死相惊得他后退了好几步,周身泛起?骨之寒。
明朝礼低头靠近,对着他笑得诡异。
“死的,可不只是他哦~一共九个官员,最高官职就是他。啊呀,好像死的几乎都是殷丞相的好朋友呢!其中有几个正好是,丞相府大火那日,大半夜来你家品茶的那几个。”
他错过殷世青,停在他身侧,伸手拍了拍殷世青的肩膀:“殷大人,可要节哀啊,斯人已逝,保重身体才好啊。”
这关心的话听在殷世青心里,分明就是警告。
殷世青脸早已黑成了锅底,转头看着明朝礼走向巷子尽头,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眸眯起,眸中皆是无尽的恨意和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