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人讨论着新戏,还在讨论此间事了,便全家前往京城。
他记得那夜,听闻此讯,表妹云思珺的反应最是有趣,先是捂唇轻笑,再是想到什么,一再询问确认何时去京城,何时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当时长辈们哄堂大笑,都笑她孩子话。
大家长一脸慈爱:
“朝州是我们的家,哪有出去游玩,不回家的道理。”
家啊,他早就没有家了。
他累了。
他好听却嘶哑的声音,轻声呢喃:“我……想回家了……”
这一句我想回家了,听得所有人一阵心酸,红了鼻头。
明卿卿到底还是不忍开口:“待你死后,我们会让人送你回家的。”
青衣伶笑了起来,缓缓合上眼,这一次,他不会再醒过来了吧。
是了,他可以去见他们了。
想来,表妹会怪他的吧,怪他利用暮思。可是,他们应该已经相见了才对。
青衣伶永远地沉睡下去了,一身戏服端庄华丽,和他曾在朝州一样。
虽然他是恶鬼,是鬼域的坏人,可是少年们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火,他们一家人应该会一直是出了名的戏曲之家吧。那云家的传承不会断,他们或许还可以绕路去朝州,听了听那云家曲。
最重要的是,青衣伶应该能好好活着,成为一个体面的名角,为戏曲奉献一生。
裴尘羁叹气:“怪只怪,天意弄人。”
宋语晚摇头:“也怪那些昏官!”
明卿卿冷笑:“世人又怎知,那些人高居庙堂,享受百姓供奉,却搬权弄势,只为谋一己私利。反过来随意残害百姓。”
说的是前世,也是今生。
无相合手:“阿弥陀佛!世人贪嗔痴皆有,欲望不断,便有罪恶不断。”
明卿卿终究还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倒入谢君辞的怀里。
“卿卿!”
众人围上来惊呼出声,纷纷担忧不已。
谢君辞打横抱,将她稳稳抱起来:“没事的,我带你下山找大夫!”
明卿卿却揪住他的衣袖摇头:“我没事,吃了药的,只是累了。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守着师尊。”
她泪光闪烁,眉眼通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谢君辞哪里拒绝得了她?
只得无奈抱着她坐在地上,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照映着他天神一般的容颜之上,满是心疼担忧。
“若是受不住了,一定要告诉哥哥。”
众人无奈,心急如焚,可是她执意如此,执拗非常。
子衿叉腰,急得对着石门就是一顿吼:“主子,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小主子都快没了!你再不出来,我可不认你了!”
骤然间。
清风徐来,一股带着海棠香的酒香袭来。
众人只见,石门轰然大开,一道身影掠过,明卿卿就消失了。
所有人瞠目结舌,满头问号。
谢君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嘴角抿紧,若不是确认了什么,他绝对不会放手。
子衿一蹦一跳往前跑,极其兴奋:“跟我来,都跟我来,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跟着子衿绕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一道机关又一道机关,才来到一座巍峨若天上宫阙的建筑前。
裴尘羁惊呼:“我靠!这也太大了吧?”
谢君辞眼珠微转,他好像知道这里是何地。但是他无暇顾忌太多,只是冷冷道:“带路。”
子衿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哦。”
来到大殿之外,殿门禁闭,所有人都被挡在外面。
子衿摊手:“没办法咯,进不去。”
大殿之内,明卿卿坐在一处池子里,云烟弥漫,到处充斥着药味儿,一身月牙白银丝锦绣袍的男人负手而立,站在一侧,长叹了一口气。
“闺女啊,你这是何苦呢。”
明卿卿闭着眼,在池子内嘴角抽抽,要专心运转周身玄力和药力,不能开口说话。
不让她肯定破口大骂:我这是为了谁!
没得到回复,男人摇头:“不要生气了,怎的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生气就不说话。”
明卿卿手颤抖了一下:……你看看我能说话吗?
男人再次摇头,满眼心疼:“都说了,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怎么不听呢,你的身体那里受得住你这般折腾?”
明卿卿:!!!我这到底是为了谁?
男人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从那个少年手里接过人来,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哎妈呀!不得了了,你好生呆这儿,我去看看哪个兔崽子,让你念念不忘!”
这一声“哎妈呀”,差点让明卿卿走火入魔。
明卿卿:……请您麻溜滚!
清风徐徐,大殿之门大开,所有人都急急围了过来。
众人只见男人一身月牙白银丝锦绣袍,仙风道骨,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被玉冠半束。
男人鬓若刀裁,眉目如画,风姿秀逸,飘飘然而来,不是仙人下凡,那是什么?
众人只见他堪堪停在谢君辞身前,垂眸仔仔细细观察他,一双眸子直勾勾的。
谢君辞轻咳,退了一步,拱手微微行礼:“国师,别来无恙,儿时收养庇护之恩,还未来得及道谢。”
国师?!!
裴尘羁和宋语晚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那个天璟国的护国……”老妖精?裴尘羁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停住了。
宋语晚行礼:“没曾想,卿卿的师尊竟然是德高望重的国师大人。”
沈观鹤挥手:“好说好说。”
白羽更是瞪大眼睛退了好几步,然后立马行礼。
好家伙!
传说中将小郡主带去乡野之地的臭道士,谁知道会是至高无上的国师啊,谁又知道这所谓的乡野之地竟然比皇宫还要恢弘?!
他摇头,估计这个真相得吓死一批人。
传闻不可信啊!
沈观鹤看了看行礼的谢君辞,了然:“竟然是你啊,兔崽子!”
他飞身一跃,轻松斜靠在一旁的参天大树上,从腰间取下一壶酒,对月一饮而尽。
“不要拘谨,都是本座闺女的朋友,随便坐。”
众人:???
您确定,卿卿是您闺女?
昭玥王正提着四十米长剑,从京城赶过来!
裴尘羁拉着宋语晚和无相席地而坐,谢君辞他可不敢拉。
谢君辞上前一步拱手,担忧道:“国师,不知卿卿如何了?”
沈观鹤喝了一口酒,斜眼:“放心,本座闺女好着呢,需要静养,你们暂时不要打扰她了。”
声音之大,生怕底下人听不清一样。
周围人:……不是要静养?不可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