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悲恸大哭,这乱世之下,一朝之君却只顾着玩弄权术,视他们如草芥。
有文官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高喊:“若陛下一意孤行,天璟国必灭!”
他朝皇后行了大礼,一头撞上红柱。
皇后大喊:“不要!”
有一人就有第二人,而后第三人,第四人……
“只愿臣之死,换得天璟国盛世长存!”
……
一声声遗言之后,便是臣子决然赴死。
朝野悲恸大哭,为死去的人,为这个乱世,为他们忠心侍奉却换来无情帝王的玩弄,也为这飘摇的天璟大厦。
金光灿烂的殿堂,染上血淋淋的红,刺痛着所有人。
可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帝王见状却是愤怒不已,他怒声道:“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是被闻家洗脑了吗?闻家是君王,还是朕是,朕看你们都分不清了吧!来人,赐皇后一死!”
在他心中,他只觉得有人挑战他的至高皇权,闻家不能留,皇后也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到到如此境地了,竟然在意的只是皇权,底下一向学得仪态雍容端方的皇后此刻悲怆大笑起来,她刀指殿堂之上,她一步步拥戴上去的人,试图从那人身上看见一点点那个桃花树下赤诚少年的影子,可没有。
女人凄惨绝望的声音,带着一丝期盼响起来:“徽鸣,我只问一句。”
徽鸣。
高位之上的男人听到这个字只是愣了一下,她似乎也是好久未这么唤过自己了。
女人继续道:“你是从何时,与我生了嫌隙,又是何时不爱我的?”
她死死盯着台上男人的神色,企图从里面看到一丝的爱意,可是没有。
皇帝笑了起来,带着嘲讽:“你还真是天真啊,将死之人,朕也不怕告诉你,从一开始桃花树下相见,朕就设计好了的,朕从未爱过你。”
“不可能!”皇后连连摇头,摇摇欲坠,险些瘫坐在地上。
那些相遇相爱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他说过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孤为少年,顶天立地,当于乱世用手中三尺之锋,立不世之功。”
“孤为黎民百姓而来。”
“我要上战场了,边疆战乱,黎民百姓深陷苦难,皇权富贵于我不过浮云。”
“阿清,我爱你,此生不换。”
“阿清,母后安排的世家闺女我都不要,什么贤良淑德,什么温柔如水,我都不要,我只爱你,哪怕失了这太子之位,那又何妨!”
“若是连你我都护不住,谈何护得住天下苍生?”
……
他也确确实实好像爱过她,为了她顶撞先帝先皇后,差点被废了太子之位,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他,他九死一生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
她偷偷随他去了边疆,携手并进,在边疆几经生死,他为她挡过毒箭,为他遣散了没有子嗣的妃嫔,给她自由。
桩桩件件,无不是他爱她的表现。
可他怎么能说从未爱过她!
然台上的男人冰冷嘲讽的笑声传来,他还在继续:“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会爱你吧?哈哈哈哈。
情爱于朕不过尘埃,最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从相遇到后来的一切一切,不过都是朕的算计,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骗取你和你的母族为朕卖命罢了!
朕曾私下唤来戏子,相爱之人学过,朕曾懊恼不已,自己无所不能,可在演戏这一块,演讨得佳人欢心还是不够好,可今日一见,朕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啊。”
这般说这,那位帝王的脸上浮现出了赤裸裸的骄傲。
演戏?
原来那一次,他叫来戏子,不是为了学戏曲逗她开心,不是学习相爱之人如何相爱,与她白头到老。
到如今,他硬要给闻家安上叛逆之名,诛她闻家九族,怕都是他一早算计好的!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这个人在演戏啊!
皇后低声啜泣,绝望至极。
满朝文武皆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疯狂偏执的男人。
不曾想所谓的伉俪情深,帝后合鸣,那些坊间传闻的有关他们爱的传奇,都是这位无情帝王的算计。
他们都悲悯又心疼地看向殿堂之中的女子,他们尊贵的皇后,在乱世之中,陪着皇上打下太平盛世的女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后哭着哭着笑了起来,“是我遇人不淑,不曾想从始至终这场爱,到头来竟只是一场局,是帝王之术!
谢徽鸣!你玩弄人心,玩弄感情,辜负真心,玩弄人命,早晚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她持刀拱手,朝周围官员行了一礼,百官惶恐磕头回礼。
“今日之事多谢诸位,万望诸位保全性命,为这摇摇欲坠的天璟大厦,也为这乱世中的黎明民百姓!”
女人决然拿起手中刀自刎,那个一生传奇女将军的时代就此落幕。
“不要!皇后!”
满朝文武扑上去阻止,可都晚了一步,一个女将军,一个武者的赴死,一个绝望赴死的人,岂是他们能阻止的。
鲜血四溅,伴随的是大臣们的哭喊,还有暗处两个孩子的无声挣扎哭闹。
谢君辞和谢祈安那时候还小,被捂着嘴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谢君辞曾想过,父皇不爱他,定然是有原因的,自己的名和字都是太子皇兄取的,自他出生,他的父皇就从来没有来看一眼。
他知道,曾经父皇爱皇兄是怎样的宠,他也羡慕着,想要得到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一定是,父皇和母后生了矛盾,这才让他开始冷落他们,毕竟父皇母后是相爱的。
可到那一日,他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帝王之术。
这件事情,从此给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心里留下了难以抚平的伤害。
母后爱那个人,至死都在问那个人从何时,因为什么原因不爱的,可她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从未爱过自己。
明卿卿低眸,抱住谢君辞,若是她,她定然手刃那一人,可她却也理解,为何史上那般敢爱敢恨的皇后,最后选择自刎。
皇后绝望赴死,除了失望透顶外,她没有杀他,也只因为谢家人她若杀了,其族人会被追杀一辈子,她的儿子们会因为有一个弑杀君王的母亲,母亲杀了父亲,从此他们会因此事抬不起头。
皇后也想要用自己的死,震惊朝野民间,拉这个德不配位的君王下台,为她的儿子铺路。
而且,很有可能,两个孩子为何没有早早逃出去,却躲在大殿暗处亲眼目睹这一切?
聪明如先皇后,定然也料定了什么,想让他们看清他们的君父真面貌,虽然有些残忍,但是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将来,不被那些不需要顾及的情和理所累。
“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母亲。”明卿卿低声哭着,心疼地抱着他。
谢君辞颤抖着回抱她,难得的红了眼:“是,她是了不起的母亲。”
半晌后,谢君辞扶起她,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笑起来:“怎么你还哭起来了。”
明卿卿也伸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心疼惊澜哥哥。”
“哥哥没事。”谢君辞笑若春水,温柔至极,“哥哥这不是遇见你了吗?那年乞丐堆里,是你一身红裙,像今日这般,向哥哥伸来了小手。”
那一年,他至暗的世界,照进来第一束光。
谢君辞额头抵着明卿卿的额头,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哥哥啊,遇见你,便是此生之幸,幸得老天垂怜,又让我遇见你。”
“哥哥不怕死,可是我们家小姑娘却让哥哥心疼又担心,哥哥猜得到你要做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你这么做的源头,哥哥什么都不想,却……”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虚弱的嘴角扯出最温柔的笑,颤抖着伸出手去替她擦泪:“只盼着你余生在父兄膝下长……长欢,被他们护在身后……一生……一生无……忧。”
谢君辞失了声音,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啊!惊澜哥哥!”
明卿卿握住他坠落的手,抱着他痛苦地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无助的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不要,惊澜哥哥,我还没有告诉你答案,还没有和你去逛宣州,去闯重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