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怎么也没想到阿斯特拉会提起这个。
阿莉安娜现在的活泼开朗已经让他和阿不福思渐渐忘却那段时光了。如果不是阿斯特拉提醒，他大概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成年……十七岁吗？”
“你现在十八岁……”
阿不思联想到了一些很糟糕的东西，他的心沉了下去。
“我和阿莉安娜不同。”阿斯特拉开口宽慰：“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和阿莉安娜的情况不一样。那个小姑娘的身体被你们养的很好，她自己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所以在我看来，成年带来的魔法变动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
“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万无一失。默然者的不确定性我相信你和阿不福思也知道，所以要好好做准备。”
说着，阿斯特拉的手中出现了几张羊皮纸，他将这些纸张放进阿不思的手里。
“这些魔药配方或许可以帮到你们。只要不让她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同时也不要太过劳累……说句不好听的，我不能保证默然者可以拥有和普通巫师一样的寿命。但如果按我说的做，她起码可以继续度过十年以上的快乐时光。”
“至于剩下的……这就需要你和阿不福思自己去探索了。”
阿不思看着手里的羊皮纸，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可怕。
当一个人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留给他们的也只会剩下无尽的恐慌，以及时间接近末尾时的极度恐惧。
“十年……这个数据，是你自己实验出来的吗？”
“……是。”
阿斯特拉大方承认。
他确实没想到阿不思在面对这种事情时还能想到他。用阿莉安娜吸引阿不思注意力的计划失败了，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们还有很长时间，阿不思。”阿斯特拉并没有被影响，他继续说着：“以你的聪明，足以靠着这段时间研究出一些方法。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让阿莉安娜保持愉悦的心情，这比大多数的魔药都要有用。”
“嗯，我知道……谢谢你，阿斯特拉。”
阿不思攥着那些羊皮纸沉默了一会儿，他想开口，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去想了，阿不思。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阿斯特拉放轻了声音，而这道声音听得让阿不思想落泪。
“你帮了我们很多。”阿不思将小臂撑在双膝上，低头说着：“那两个月的所有，和这之后的所有，你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我们的关系一直都维持得很好，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
阿不思侧头看着阿斯特拉，垂下的红发遮住了他的一侧眼睛，阿不思的声音透露着迷茫：“为什么呢，阿斯特拉？我们的友谊真的有这么深厚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离谱。”阿斯特拉的眉眼温和：“你真的想听吗？”
“告诉我吧。”
“很离谱的答案。”阿斯特拉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你是为数不多不爱我的人。”
“什么？”阿不思直起身子满脸错愕。
“很匪夷所思的回答吧。”阿斯特拉垂眸将腿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不仅是你，我也觉得荒谬。但这就是事实。”
“和我有过任何一丝一毫交集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爱着我。这种爱对应了我的很多方面，容貌、行为举止、谈吐、力量、家世、财力、成绩……”
“其实也说不上是爱，更确切的应该是迷恋。当然，我并不否认里面有爱，但践踏他人心意的行为是错误的，所以我用爱来表述他们的行为。”
“有人爱着是一种不错的感觉，我很早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意识到，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很渴望认识一个不爱我的人，然后我认识了你，阿不思。”
“用爱来形容你对我的态度是一种冒犯，我应该这么说，你不迷恋我，这让我感到高兴。”
阿不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圈儿，格外的懵，他下意识问道：“你不喜欢有人爱你吗？”
“说不上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喜欢。”阿斯特拉轻声说着：“这些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感觉上我也很难说清楚。”
“所以……你认为我是不爱你的？”阿不思问道。
“是的。”阿斯特拉开口：“你的爱在家人身上，在盖勒特身上。因为这两者的缘故和我建立的关系，因为阿莉安娜和阿不福思对我产生了感激，又因为盖勒特的所作所为对我产生了愧疚，这大概就是你对我的全部感受了。”
“可以说，我们两个的关系是经由旁人调动起来的。或许这在旁人看来没什么两眼，但对我来说却是不同的。”
“就像你刚才那种强烈想为我治病的念想一样。”阿斯特拉轻轻笑了：“我不否认你的心肠好，但这其中的大部分意愿确实来自于你因为盖勒特而产生的愧疚感。”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不可避免的为了盖勒特犯下的错误买单，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这份爱让我佩服。”
“确实有这部分的原因。”阿不思也没想到自己内心的某些想法就这么被阿斯特拉直白的捅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
“但是，阿斯特拉，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否认你说的那些，但这件事也掺杂着我自己的意愿。我希望你好好的。你——”
“阿不思。”
阿斯特拉打断了阿不思接下来的话，他平静地开口：“不要再执着于我身体方面的问题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没用的。”
这句话打破了阿不思所有的构想，阿斯特拉就这么直接将现实摆到了阿不思的面前。
“没用的。”阿斯特拉冲阿不思微笑：“多在意一下阿莉安娜吧，阿不思。多在意可能性更高的人。”
阿不思几乎是逃走的。
阁楼只剩下了阿斯特拉一个人，他靠在床头呼出一口气，拿出一瓶魔药喝了下去。
和上次一样，这次拖的时间有点久，一瓶魔药改善不了什么，但聊胜于无。
壁炉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响，阿斯特拉感受到了外界的一丝温暖，疲惫感涌上来，他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