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在满上京闹了个沸沸扬扬。
姜令芷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直到天快亮,才睡得安稳些。
雪莺和云柔知道她受了惊吓,特意找牧大夫要了方子,熬了安神的茶水,结果姜令芷除了起得晚,有点黑眼圈,别的都还好。
就连一大早就赶来萧国公府做客的姜浔都咂舌:“阿芷,你胆气真足,昨日发生那么多事,我昨晚上都没睡。”
姜令芷正喝着燕窝粥,咕哝了一句:“是你自己太怂了。”
姜浔一噎,“......我从老爹那打听了些要紧的事情,一大早的我连补觉都顾不上,赶紧就来告诉你,你还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有礼吗?”
“好好好,”姜令芷放下勺子,十分认真地挤出一个笑脸,“姜二公子请说。”
姜浔跟她也没啥好计较的,开门见山道:“半年前荣国公府就开始重修上阳楼,用料颇为考究,那两根做支撑的柱子,是从蜀中乘了货船运过来的金丝楠木,只是运送途中耽搁了好些时日,到上京时,离荣国公府的寿宴不过月余了。
时间紧急,荣国公府紧急又找了不少工匠,是以那柱子只是简单验过,便直接用上了。”
“至于那当时运金丝楠木的货船,是那蜀中的货主自己的船只,帮着送货到上京后,便离开了,”姜浔撑住了自己的下巴,说:“那货船三日后,便消失在海上。而那货船上的伙计,也都生死未卜。”
这件事在上京没掀起什么风浪,但在津门确实议论纷纷,民间都说这货主是命不担财,好不容易赚了这么大笔因子,却连命都搭上了。
现在想来,这可不是命不担财,这是早知那柱子有问题,金蝉脱壳啊!
姜令芷神色郑重了几分,蹙眉问道:“......那赵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是跟这些人一伙的吧?”
“赵夫人,唉,也算是她自己倒霉,”姜浔一时有些感慨,“荣国公府连夜拷问了赵夫人随行的的嬷嬷,说是,昨日在去荣国公府之前,赵夫人先是来了趟萧国公府。
她跟三夫人说恨你,三夫人说她自顾不暇帮不上忙,让赵夫人别做蠢事。
赵夫人心里这么也气不过,原本打算到荣国公府的席面上当众骂你一顿,让你丢脸。
结果才一出门,就在拐角处遇到个带着面纱的妇人,自称姓金,说也是你的仇人,唆使赵夫人,说若是她点燃火药,把你炸死了,就有法子治好赵书珩,让他能继续娶妻生子。”
姜令芷瞪大眼睛:“她就这么信了?”
一颗已经摘了,另一个也坏了,还能怎么治好?
姜浔一摊手:“可不嘛!赵夫人的嬷嬷交代,说就是那金夫人告诉赵夫人的,那上阳楼的柱子里藏了火药!
这么一联想,当时从蜀中运送金丝楠木的那艘货船,定然与这个金夫人脱不了干系。”
姜令芷一时有些迷茫:“且不说这个金夫人是谁......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却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随意交给旁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搞了那么多火药,不论是跟她有仇,还是跟荣国公府有仇,亦或是什么外族奸细,想趁机让整个上京动乱......这最后一步,都该是万无一失的。
就这么临时从路边抓个人来完成这个杀人目的,是不是儿戏了些?
亦或者说......这个金夫人的目的不是杀人?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姜令芷实在想不通,顿了顿,她又问道:“......那,昨日楚氏的死,会不会也跟这个金夫人有关?”
“这倒是不知,”姜浔叹了口气,“当时所有人都盯着赵夫人,生怕她点燃火药,是以也没人瞧见谁将楚姨挂上去的......荣国公服的下人将火扑灭后,楚姨已经烧成灰烬了,连骨灰都扫不起来。”
平心而论,楚氏虽然是继母,但一直将他照顾得不错,关心他的饮食起居,督促他的学业,不算十分的亲近,却也没有刻意要将他养歪的意思。
是以,姜浔还是愿意唤她一声楚姨。
楚氏死得蹊跷又惨烈,姜浔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姜令芷叹了口气,在她的记忆里,楚氏待她不算好,总是一副又是恐惧又是厌烦的矛盾态度。
她一直当那是继室对原配子女没来由的恶意。
......罢了,人死债消,她也没什么好记恨楚氏的。
她感慨道:“那楚氏的死,岂不就成了桩悬案。”
“唉,反正阿爹的意思,是不往下查了,”姜浔叹了口气,又对姜令芷道,“其实今日,是阿爹让我来寻你的,他让我提醒你,万事小心,最好就呆在萧国公府里,哪也别去。”
姜令芷听得一头雾水:“......啊?“
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
姜尚书怎么又开始关心她了?
他是吃错了药了还是怎么的?
......纵然昨日她已经在心里想过,这也不要在意姜尚书这个人,可怎么他随意的一句关心,还是让她心里酸涩不已。
姜令芷无意识地捧起燕窝粥又喝了一口,才发现已经凉透了,她放下粥碗,又端起一旁温热的茶水猛灌了一口,才让心里稍稍平顺了一点。
姜浔倒是随意,反正从小到大,阿爹说的话,他一向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被阿爹打一顿,也没什么的。
想来阿爹让他带话,也不过是觉得这个金夫人自称和阿芷有仇,太过危险,所以才让阿芷小心行事,别出门的。
姜令芷压下心里的思绪,伸手撑着下巴:“我会小心的,不过我最近有事要出门,多谢姜尚书的好意了。”
姜浔打了个哈哈:“反正我就带个话。”
腿长在阿芷腿上,难道还能将她绑起来不成?
萧景弋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偏头看向姜浔,问道:“楚氏和你母亲关系如何?”
姜浔一愣,不明白萧景弋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他想了想,照实说道:“还行吧。听府里的老人说,我阿娘喜欢兰花,楚姨在府里住着的时日,总跟着我娘学养花......我阿娘生阿芷的那日,在花丛中摔了,还是楚姨瞧见了,才去叫的人。”
萧景弋喔了一声,眼神眯了眯,没再多说什么。
姜浔打了个哈欠,便站起身来:“好了好了,一大早的困死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回府去补觉了。”
送走姜浔,姜令芷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金夫人可真是神秘。”
萧景弋嗯了一声。
“我有些怀疑,这金夫人是冲着我来的,”姜令芷看向萧景弋,说出自己的揣测:“你说姜尚书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才特意让姜浔来提醒的?”
“不过若真是这样,”姜令芷眯了眯眼,“我倒真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是什么,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萧景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放缓了声音:“阿芷,别乱想,这些是荣国公府的麻烦,那位金夫人假借了你的名义罢了。眼下最紧迫的,还是宫里的周太后。”
姜川啊江川,你既然将那些秘密藏了十七年,那就请你继续藏下去吧,不要毁了阿芷的人生。
而姜令芷同样敏锐地意识到,萧景弋并不想让她去深究这些。
她顿了顿,也佯装被说服了的样子:“好啊,那咱们准备准备,过两日就去安宁村吧。”
“好。”萧景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姜令芷笑了笑,跟萧景弋说了会话,便带着孟白出门,打算给年幼时的玩伴置办些礼物。
萧景弋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拨弄着素舆去了书房。
随后将屋门从里头上了锁,起身慢吞吞走到墙边伸手敲了敲,地上随之露出一条暗道。
暗道的出去,是挨着国公府后门的一处小院,他打开门走出去,朝着姜尚书府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