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杨茂搜获悉了刘琨北上并占领阴平的消息,他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已经回到仇池的杨难敌则义愤填膺,想要出兵夺回阴平。
“刘琨既然敢于北上,兵力肯定不会少,你拿什么夺回阴平?”杨茂搜没好气道。
“我们可以请求陛下支援啊,刘琨明显是奔着陛下而去的,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陛下,陛下。”杨茂搜轻蔑道:“我们若是禀报给他,他肯定不会派出本部兵马,只会让我们出兵和刘琨死磕,他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呢,只求能消耗刘琨。”
杨难敌愣了下后道:“父亲何出此言?陛下待我们不薄,上次直接赏赐了一半秦州府库。”
“呵呵,那是你卖命得来的!一点金银财货就把你俘获了?没脑子!”杨茂搜怒道。
“出兵协助陛下,可是父亲主动提出来的,父亲现在这么说,儿臣不解。”杨难敌不服气道。
“你要记住,只有在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才能下注。”杨茂搜耐着性子道:“我早就看出裴苞志大才疏,凭我们之力就能将其击败,但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兵,是担心占领后坐不稳。李雄则不一样,他必须占领天水,也肯定能攻下来,所以我才派你去帮他,顺便捞点好处。”
杨难敌听得似懂非懂,便问道:“那父亲既然不打算前往上邽求援,有何应对之策呢?”
“很简单,就当没看见一样。”杨茂搜加重语气道:“我们只需固守仇池,坐观成败。”
二月中旬,张轨收到了刘琨送来的消息。其实,张轨也已做好了出兵的准备,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刘琨,但没想到刘琨已经占领了阴平,而且在占领后才告诉他。
“呵呵,他之前还说不贪图秦州的一寸土地,现在不仅率先占领了阴平,还自行任命了阴平太守,摆明了没想把阴平吐出来。”张轨淡然一笑道。
“不愧是乱臣贼子,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泛瑗可没有张轨的好脾气,直接骂道。
“父亲,咱们应该立即南下,不能让刘琨抢先占领天水。”张寔建议道。
“刘琨若想抢先占领天水,也就不会来通知咱们了。他既然通知咱们,无非是想让我们尽早出兵,替他牵制南安的姚弋仲。”张轨还是慢条斯理道。
张寔愣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尽早出兵。”
“兵当然是要出的。”张轨加重语气道:“我只是提醒你,凡事都要多想一想,不要为他人做嫁衣。”
“父亲所言甚是,儿臣记住了。”张寔点头道。
“秦州共有七郡,金城和陇西早已唯明公马首是瞻,阴平既已落入刘琨之手,吐出来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南安、天水、略阳和武都四郡,不知明公想取几郡呢?”宋配悠然道。
张轨沉吟半晌道:“只取南安一郡即可。”
张轨话音刚落,张寔不满道:“父亲未免也太保守了,天水势在必得。”
张轨没有搭理张寔,继续道:“刘琨费尽心机,自然不可能只满足阴平,武都肯定势在必得,天水也会觊觎的。张雍州既然出兵的话,至少要分一个略阳吧,天水也肯定要争的。既然如此,不妨先让他们争一争天水,关键时刻不妨卖个人情给张雍州,帮他一把。”
“明公所言甚是。”宋配和泛瑗齐声道。张寔见泛瑗都支持张轨,欲言又止。
“安逊(张寔字),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次就让你领兵出征吧,给你一万步骑。”张轨沉吟半晌,对张寔道。张寔确实年纪不小了,即将年满三十八岁。
“多谢父亲成全,儿臣一定不辱使命。”张寔大喜道。
“除了这一万步骑,我还会给游楷和韩稚派出使者,让他们务必协助你。”张轨继续道。游楷是金城太守,韩稚是陇西太守,他们都是本郡的大族,颇有实力。
“呵呵,这两人各自出五千兵马应该是没问题的。”张寔笑道。
对张寔的话,张轨不置可否,只对泛瑗道:“彦玉,辛苦你陪着世子走一趟,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他乱来。”泛瑗虽然性格直爽,行事却非常稳重,张轨对他颇为信任。
“是,明公。”泛瑗言简意赅道。
“还有,就让张琠担任前锋督护吧。”张轨想了想后又道。张琠是武威太守,为人骁勇善战。
安排妥当后,张寔第二天便带着泛瑗、张琠领着一万步骑从姑臧南下。
二月底,张寔一行先后抵达金城和陇西。正如张寔所料,两人果然各自亲领五千兵马前来助阵,让张寔对收复南安信心大增,目标也不再止于南安。
将都城从离石迁到蒲子仅仅半年后,刘渊在太史令鲜于修之的建议下再次迁都,从蒲子迁到了平阳,离洛阳的距离更近了一步,灭亡晋室之心昭然若揭。
获悉此事后,司马颙颇有点后悔让张轨和张光去攻打秦州,但事已至此,也不好朝令夕改。纠结一番后,司马颙决定将张方调回洛阳担任卫将军、司隶校尉,主持洛阳防务。
不过,一旦将张方调回,该由谁来接任荆州刺史呢?将可能的人选排查了一遍之后,司马颙又想到了王澄。不料,王衍却以王澄资望太浅为由婉拒了。
其实,王衍并非不想将荆州控制在手里,但荆州的担子实在太重了,王衍也非常了解他这个弟弟,是有那么点不靠谱在身上的,骤然出镇荆州,他怕害了他。
除此之外,王衍之所以放弃这块到口的肥肉,也是因为之前对王敦关照太多,若是再让王澄坐镇荆州,显得自己私心太重,不利于自己在朝廷的威望。
亲自否决王澄后,王衍先历陈荆州的重要性,指出必须由德高望重的名臣出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人选,那就是山涛之子山简,时任尚书左仆射、领吏部。
山简的出身自不用说,资历也足够,出镇荆州可谓绰绰有余。司马颙想了想,朝中除了王衍等数位元老重臣,确实没有人比山简的分量更足了,便接受了王衍的建议。
三月中旬,山简正式以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的身份前往襄阳坐镇。离开洛阳的那天,满朝公卿倾巢而出为他送行,山简也显得意气风发。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将荆州抓在自己手里,但想起朝中再也没有人和自己分庭抗礼了,王衍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牵着山简的手接连赋了好几首诗,感动得山简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