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夜里,当李雄纠结要不要在第二天攻打柔凶坞时,麴允接连派出使者向贾疋和张寔求援。但贾疋麾下只有五千步骑,他就算来了,也很难扭转当前的局面,张寔兵力虽多,却又离得太远,加之还没有搞定姚弋仲,能不能来、什么时候来都存在变数。
想到这些,麴允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天时间,未免有些太短了。
“麴护军,你似乎忘了一个人,他有足够的实力帮助我们抗衡李雄。”忽然,张援道。
“谁?”麴允和张孟苌齐声道。
“近在六十里之外的刘琨。”张援从容道。
“不行,刘琨乃是乱臣贼子,怎会帮助我们呢?况且,若是向他求援,必会落人口实。”张援话音刚落,麴允立即反对道。
“麴护军此言差矣,刘琨不远千里来到始昌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要彻底剿灭李雄,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说得难听一点,刘琨更希望看到咱们活着而不是死了。至于说落人口实,我们日后不承认就是了。”张援颇有点无赖道。
“呵呵,二公子想得太简单了,向刘琨求援,只怕是引狼入室啊。”麴允笑道。
“就算是引狼入室,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好!”张援阴沉着脸道:“就算他是狼,难道我们不能关门打狼吗?张寔两万大军,攻破豲道是早晚之事。到时候,合我们之力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刘琨吗?他远道而来,后勤依赖梁州和益州,怎比得过我们有渭水转输粮草呢?”
“张寔到现在都没能搞定姚弋仲,凉州兵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指望他驱赶刘琨,难啊。”
“麴护军就不要看不起凉州兵了,我们雍州兵还败了呢。”张援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麴允愣了一下,摇头叹息道:“二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二弟,不得无礼!”张孟苌出言呵斥道,又对麴允道:“舍弟口不择言,还请麴护军见谅。”
“罢了,二公子说的也是实话。”麴允苦笑着摇摇头。
正在这时,前往上邽刺探消息的斥候回来了,说是殿后的张光和三千步兵全部阵亡,还看到了李雄给张光立的碑。
张孟苌和张援忍不住当场放声大哭,麴允也忍不住痛哭道:“张公,是末将害了您啊,末将悔不该劝您接受蒲洪的诈降,末将万死莫赎啊。”
张援立马止住哭声,冷冷道:“麴护军若是真的觉得对不住先父,就应该想想怎么给他报仇雪恨,而不是在这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麴允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沉默半晌,颓然道:“二公子既这么说,那就随二公子之见吧。”
“大哥,你呢?你怎么看?”张援又问张孟苌道。
张孟苌也犹豫了片刻,叹息道:“二弟说得没错,能解燃眉之急的只有刘琨了。”
“那就好。”张援一面站起身,一面道:“我这就前往始昌,向刘琨求援。”
“此事并不复杂,修书一封,派个使者即可,何必二公子亲往呢?”麴允劝说道。
“既是为父报仇,那就应该有点诚意。”张援一面说,一面脱掉身上的戎装换上素服。
“让他去吧,既然是求人,修书太过简慢。”张孟苌附和道。
麴允见张孟苌如此说,便不再吭声,张援换好衣服后,连夜骑上战马,独自前往始昌。
第二天凌晨时分,张援终于找到了始昌所在,并在城门打开后第一时间求见。听说是张光的儿子前来求见,刘琨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即将他请了进来。
见到刘琨后,张援放声大哭,说起父亲张光在上邽城外力战身亡,自己被迫逃往柔凶坞,却只剩下不到三天的粮草,请求刘琨念在同为晋室的份上仗义援手。
听到张援竟向自己求援,刘琨更加意外,但他反应极快,立马挤出几滴眼泪道:“久闻张公忠肝义胆,堪为朝廷柱石,没想到竟没于逆贼之手,诚乃晋室一大损失啊。”
张援没想到刘琨对自己的父亲评价这么高,但碍于两人特殊的身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陪着掉眼泪。
感叹了一番张光之后,刘琨切入了正题,意味深长道:“我听说凉州的张安逊已经到了豲道,你为何不向他求援呢?难道不怕别有用心的人给你扣一个通敌的罪名吗?”
“不瞒刘公,在下已经派人去豲道了,只是豲道距离上邽有两百四十里,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觍颜求助刘公。还请刘公以大义为先,共同剪灭李雄。”
“呵呵,张将军孝心可嘉啊。”刘琨略带讥讽道。
张援自然听出了刘琨的言外之意,从容道:“李雄和在下既有国仇,也有家恨,在下于公于私都对得起天地,还请刘公明鉴。”
“张将军倒是坦诚,吾冒犯了。”刘琨略拱了拱手,然后问道:“敢问张将军,眼下的秦州,除了张将军和凉州张安逊,朝廷就没有其他军队了吗?”
张援一下子颇有点为难,贾疋这支军队本是作为奇兵的,连张寔都是昨晚才告诉他的,但刘琨忽然这么问,是不是嗅到了什么风声呢?纠结之下,他决定据实以告。
“不瞒刘公,除此之外,安定太守贾彦度也有五千步骑在显新,因为兵力稍显不足,这才不得不求助刘公,也唯有刘公能助在下脱离险境。”
刘琨心中暗叹好险,幸亏自己多问了一句,若是不知这支军队的存在,自己贸然北上,就算解决了李雄,也有可能被贾疋和张援等人算计。
“好,就凭张公子如此坦率,吾绝不会坐视李雄在秦州为非作歹,也必会取其首级替张公讨回公道。”刘琨忽然对张援颇有好感,当场表态道。
“多谢刘公,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心。”张援感激涕零道。
刘琨沉吟半晌,对张援道:“这样吧,吾先派人给你运送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粮草,你们就先留在柔凶坞。若李雄胆敢来犯,吾必亲率麾下万骑给他致命一击。”
“刘公所言甚是,若刘公亲至,必能大破李雄。”张援大喜道。
计议已定,刘琨先安排张援下去歇息半日,然后下午随着刘琨运送粮草的军队一起回到柔凶坞。一夜奔波后,张援确实疲惫不堪,便先下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