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一直守在裴颂礼的床前,她看着窗外的月亮慢慢升上去又慢慢滑落下来,皎洁的月色像是一层薄薄的纱铺展在窗外高大的香樟树上,直至天色快要破晓,她那久等的心也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医生说过的,要是他今天晚上醒不过来,他恐怕就要这样永远躺下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裴颂礼的手背,“裴颂礼,快醒醒。”
依旧是毫无反应。
她尝试过和他说话,可他半点的反应都没有。
奔溃的神经已然就要在一念之间了,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用疼痛、以威胁来开口,“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宋桃今天就要带着你给的钱出去吃喝玩乐,男模要叫十八个,房子要买好几栋,不,我就带着他们在你和我睡的床上跳舞!”
她紧紧看着裴颂礼的面部表情变化,又看了看心电图,毫无波澜的神色、没有大起伏的心电图。
门外响起护士的敲门声,已经到了换药的时候了,原来她苦苦熬了这么久还是无济于事啊。
她从座椅上站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她的手被紧紧回握住,她侧目望去,远处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落入她的眼底,金灿灿的,带着橘黄色暖调,很温暖也不刺目,恍若冒出嫩芽的新生。
她循着双手紧握的方向望去,发现裴颂礼此时正抬眸定定地看着她,被氧气罩紧扣的下半张脸清晰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很轻的声音,甚至是要接近气流的声响,但她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眼泪不自觉地涌出,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故意道:“那你可要撑住,不然我立刻实现我这么久以来的愿望。”
裴颂礼很淡的‘嗯’了一声,纤长眼睫轻缓地眨了两下,沈昭昭也赶忙对着门外的护士让喊医生过来。
很快医生赶了过来,检测一番过后,医生摘下听诊器,松了口气般说道:“暂时脱离危险期了,但后续的护理也很重要。”
沈昭昭点点头,望向病床上又重新昏睡过去的男人,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因为裴颂礼车祸的事情,公司那边波动也很大,且不说股东吵嚷着要还首席执行官,更重要的是那些买裴家股票的股民们有些也开始陆陆续续地退股。
这件事情对于公司的创伤无疑是巨大的,但因为陈铭在出面一直竭力维护局面,所以还没有到不可控的地步,不过大部分人则是喊话,说什么要见裴颂礼一面。
“宋小姐,这该怎么办?裴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看着他在这五年里一点点的将擎屿集团从快要落幕的时候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先不说我们这些年的经营策略要这么拱手让人了,就是他付出的那些心血也是要毁于一旦了。”陈铭语气里都是透着焦急,整个人的语速都很快。
宋桃手肘靠在另外一只手的小臂上,她站在玻璃窗外望着那才慢慢抽出嫩叶的树叶,不疾不徐道:“也就是会所那些股东和股民坚持要到颂礼出面澄清了?”
“是这样的。”
宋桃抬手咬着指尖,半晌,她才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防着迫害颂礼的背后黑手,至于颂礼澄清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电话那头陈铭有些担忧道:“可我记得医生不是说裴总醒来后有可能会面临失明的风险吗?”
“不着急,这个也只是暂时的,我咨询过医生也只是脑内血块暂时堵到了,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好很多。”宋桃阐述着这样的可能性。
其实医生也是说过可能会有永久失明的风险,但她现在是病人家属加上要稳住军心,自然是应该挑好听的话来捡。
“好的,宋小姐,裴总就交给您照顾了。”
“应该的。”宋桃望向从树枝上飞向远处的鸟儿,坚定道。
挂断电话后,她这才朝着身后的裴颂礼看了过去,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自从那天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睡着,双眸始终紧闭,连吃饭也是输送营养液。
宋桃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再试试。
医生说上次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还是要多多和病人聊天,刺激刺激对方,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持清醒,不然还是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裴颂礼,公司的事情怎么办?”宋桃讷讷地开口问道。
就在宋桃以为裴颂礼要这么睡下去之后,终于在进入vip病房的第七日,他清醒了过来。
而此时的宋桃正好解着扣子给他擦拭身体,倒不是这活不能交给护工做,而是因为护工今天刚好请假了,要是现在去找个比较合适的护工还真的有些不容易。
四目相对,空气中尴尬的气氛越发有些浓厚。
“那个……护工请假了,我只是帮忙给你擦擦澡。”宋桃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弱弱解释道。
裴颂礼勾着唇,“辛苦你了,怎么还不开灯?”
宋桃心里一咯噔,完蛋,这是真的失明了。
她急忙解释道:“你等会儿哈。”
说完这话,她又抬手在裴颂礼的面前轻轻摆了摆手,见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一时也是僵硬在了原地。
良久,裴颂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了?医院停电了?不应该啊……”
宋桃清了清嗓子,也在努力组织语言,但一时之间还真的让她想不到好的解释方式,她只好将热毛巾放在水盆里浸泡好给他擦拭手心,“我和你说个事情吧……”
“我是不是看不见了。”裴颂礼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相反的,他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超出他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的程度了。
宋桃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猜到了,她回道:“是的,你这猜的还挺准。”
“因为我发现天再怎么黑我应该至少是可以看清楚你的轮廓的,但过去很久了,我发现你的轮廓都看不到,这当然也很好猜测了。”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说完,他又问道:“我的失明要持续多久,会一直都很难恢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