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辙却又沉默了下来,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一股冲动,那就是向景阳帝坦白一切,请求赐婚。
他甚至已经设想了最坏的结果,倘若景阳帝拒绝了他的请求,那么他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荣耀与地位,与陈婉携手远离尘嚣,去往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可是,他现在还不确定的是陈婉的心意,他固然可以请求景阳帝赐婚,他相信皇上会答应的,可是他不能罔顾她的意愿,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我还没求得姑娘的芳心,不敢贸然行动。”
景阳帝听闻此言,不禁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他微微倾身,问道:
“哦?那姑娘竟有如此魅力,能将你这位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迷得神魂颠倒,连我大雍朝的公主都入不了你的眼了?”言罢,景阳帝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与好奇。
梁思辙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与谦逊:“微臣惶恐至极,实则乃是臣自知才疏学浅,配不上公主之尊。”
“我倒是更加好奇那位姑娘是谁了,竟然还拥有如此非凡的眼光,看不上咱们学识渊博的梁太傅,这等奇女子,到时候我可真得好好瞧瞧,看看她究竟有何等过人之处,能让咱们梁思辙如此倾心。”
景阳帝不仅没有丝毫怪罪梁思辙的意思,而且对于他隐瞒姑娘是谁的行为,也丝毫没有察觉出有何不妥之处。
或许,正是这份对臣子个人情感的理解与尊重,才是梁思辙愿意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他的真正原因吧。
梁思辙既然已经心有所属,景阳帝也就没有再勉强他,对于芙茵公主的驸马人选,也开始在心里暗自思量起来。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日过后,芙茵公主看上梁思辙的消息竟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迅速在京城内外流传开来,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高嬷嬷本就是从静王府出来的,同各个王公贵族家的仆妇素有来往,因而,她也算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高嬷嬷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火急火燎地便去将消息告诉了陈婉。
毕竟对于高嬷嬷来说,梁思辙的夫人地位越高,对她就越不利,而能阻止这件事的,除了陈婉,便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大夫人,近日我听说京城上下都在流传芙茵公主和大人……”陈婉正在查看账册,然而,高嬷嬷却并未顾及这些,她站在一旁,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急切地开了口。
陈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低头沉浸在账册之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高嬷嬷见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婉的神色,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见陈婉毫无反应,高嬷嬷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往下说,“这世上的人啊,总是会不自觉地偏向那些与自己亲近之人。而我呢,自从在漳州第一眼见到夫人您,就真心实意地将您当作了我的主子来看待。夫人待我好,我心里是感激不尽的。”
大夫人,您别怪我自私,按理说皇后娘娘将我派来梁府,我自然是应该以大人为主,可我也实在不忍心夫人您……”说到这里,高嬷嬷竟然假模假样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仿佛真的为陈婉感到难过一般。
陈婉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账册,目光从账册上移开,投向了一旁的高嬷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夫人可还记得上京时奴婢说的话?”
陈婉点点头,这让高嬷嬷更加起劲了,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若这传言成真,那对夫人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夫人您可一定要早做打算啊。”
“嬷嬷言重了,对我有何不利?”陈婉面对高嬷嬷的急切,始终有些淡淡的。
她当然知道梁思辙不会娶芙茵公主,可她却没有告诉高嬷嬷,而是任由她继续着自己的猜测与担忧,仿佛是想听听她接下来会如何编排这一出“大戏”。
“大夫人,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儿啊,”高嬷嬷见陈婉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紧张,心中不禁有些焦急,她进一步劝说道:
“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的皇家贵族,命格自然是极好的,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您的命格在公主那尊贵的命格面前,怕是只能退居其次了,这对您的运势可是影响极大啊。”
说到这里,高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用气声在陈婉的耳边说道:
“再者说了,您都掌家这么多年了,府中的大小事务、里里外外都是您一手操持的,若是公主真的嫁了进来,那掌家之权……唉,您说,这还能有您的份儿吗?”
高嬷嬷的话越说越离谱,让陈婉开始意兴阑珊了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用那依旧淡淡的语气说道:
“嬷嬷啊,天家公主选驸马,那可是皇家的大事,岂是你我这样的身份能够随意干涉的?今日这话,我便当你没说过,你也别再多想了,下去吧。”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将高嬷嬷噎得不轻。她虽然满心不甘,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出去,寻素溪说话了。
而京中那些关于梁思辙与芙茵公主的流言蜚语,虽然梁思辙本人从未主动去打听过,但耐不住朝中那些好事的官员们在一旁打趣、揶揄。
一来二去的,梁思辙也很快就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这些传言。
一开始时他并未在意,直到他已经听见府里的下人开始议论,他才意识到,陈婉也可能听到了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一想到陈婉可能会因为这些无端的传言而误解,梁思辙的心便再也难以平静,瞬间便坐不住了。
他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径直来到了陈婉门外,红穗见状还欲再开口规劝,可梁思辙却只是轻轻一挥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道道,“红穗,你先下去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嫂嫂说,她不会怪罪你的。”
红穗闻言,目光在梁思辙与紧闭着的房门之间来回游移,脸上满是犹豫与为难之色。然而,在梁思辙那不容反驳的眼神注视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默默让开道路。
梁思辙推门而入时,只见陈婉正端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给陈叔写信,神情专注而温柔。
听见门响,她抬头望见梁思辙突然闯入,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温婉与从容,向梁思辙回以一抹温暖而含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