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黑色的手机被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蛛网状裂痕爬上屏幕里薛雅最后一条已接来电。
飞溅的碎片殃及了桌上的酒瓶和水晶杯,顶级美酒瞬间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向一侧倾倒下去,最终,无法抗拒重力的作用,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迅速弥漫在空气中,白色的地毯染上大片血一般的红。
林舒寒站在落地窗前,夜色透过垂纱帘渗进来,将他剪成半幅青白交错的剪影。
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他着实暴怒不已,喉结滚动时,颈侧青筋暴起,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掌心的空气捏碎。
他有自己的人脉,自然知道,今夜天元酒店的闹剧。
而且,本应出现在那间酒店房间里的人是他才对。
他去不了,薛雅居然自作主张地选了一个服务生出现在那个房间里,想更进一步的毁掉沈若。
薛雅那个混账东西,她怎么敢..
他答应跟薛雅合作的理由,是因为,本来今天出现在1608号房间的应该是他,他没打算叫那么多记者,他只是想让卓逸帆自己知道,还有沈若自己知道。
他只是想,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她变成他的,让她不要那么抵触他的接近,给他一个在她旁边待着的机会。
他想念她了,真的很想念。
“小林总,你的手在流血。”
李明哲叹了口气,蹲身捡起玻璃碎片。
水晶杯残骸在他掌心泛着冷光,他看见林舒寒右手关节处细密的血珠,正顺着大理石纹路蜿蜒成赤色溪流。
“滚出去。”
看着低眉顺眼的李明哲,林舒寒的眼睛冷得像冰,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
他去不了天元酒店,就是因为喝了李明哲递给他的酒,那杯酒里下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他昏睡了很久,等他醒过来时,全变了。
他的贴身助理,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他。
李明哲沉默地接受着林舒寒的怒火,暗自叹了一口气。
问心有愧,他没什么能解释的。
起身时,他碰倒了地毯旁的青瓷花瓶,牡丹花瓣混着清水漫过皮鞋,他退到门边,听见背后传来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响,像午夜丧钟。
“真是个废物,直到现在,你还是学不会控制情绪。”
林依蕾的长发盘成云髻,翡翠耳坠随步伐轻晃,在暮色中划出冷冽弧光。
她停在佛龛前燃起三支线香,檀灰簌簌落在鎏金香炉里,“就为了一个女人……”
“母亲!”
林舒寒目眦俱裂,转身时带起腥风,佛龛供果滚落在地,“你不也是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
佛珠断裂声清脆如骨裂,林依蕾手中紫檀佛串崩散,翡翠手镯撞在紫檀木上发出钝响:“混账东西!”
“我知道,你当年拆散我们其实是因为我不听你的话而已。”
她扬起的手被林舒寒架住,雪青旗袍像凝固的月光,“你以为,把姐姐送走我就会听你的话了吗?”
林舒寒突然低笑,指腹抹过佛龛积灰:“地下室很黑,鞭子很疼,你们制造出我这么个怪物,现在想抽身?”
林依蕾倏地睁大眼睛,地下室?鞭子?
她颤抖着双唇追问:“你什么意思?你爸爸打你了?”
她是林氏的董事长,外人眼中显而易见的女强人,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外奔波的,林舒寒一直是交给她那位入赘的丈夫来照顾。
她一直以为他做的还不错,可为什么,她的儿子会这么说 ?
林舒寒冷笑一声,抓起车钥匙,玛瑙挂坠划破掌心,“一个野种而已,谁会在乎。”
说完,在没多看林依蕾一眼,转身决然的离开。
门扉合拢时,林依蕾踉跄扶住供桌。
“董事长,您还好吗?”
李明哲看见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抠进香灰,在莲花纹香炉上留下五道血痕,终是不忍的开口询问。
平素高傲强大的林董事长,此刻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小寒……”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是妈错了。”
夜间的翡翠湾,依然灯火通明,迎接着他的主人。
沉香木佛龛前,傅婉莹的雪纺披肩滑落肩头,露出后颈淡粉色的烧伤疤痕。
她数到第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时,佛堂门轴发出细微呻吟。
鎏金菩萨低垂的眉眼间,映出卓延锋被岁月蚀刻却显得更为锋利的眉眼。
“你知道吗?咱们儿子,小帆,他结婚了。”他一脸兴色地走上前,跪在妻子身侧的蒲团上,拉住傅婉莹绕在指间的菩提子手串,任其缠住自己腕间的白金表带,“下月初八,你看看能不能……”
佛珠突然绷紧。
傅婉莹腕间羊脂玉镯撞上铜磬,余音在经幡间游走:“你是他的父亲,你来善后就好。”
长久不开口造成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青瓷,“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你自己看着来。”
说完,重新闭目,浸淫在佛经中。
“婉莹!”
卓延锋抓住她冰凉的手,龙涎香混着佛前供果腐烂的甜腻,“他是我们的儿子。”
他眼底浮起罕见的讨好,像当年跪在产房外捧着血玉镯的少年,“你能不能多看他一眼,不要把他当陌生人...”
你能不能,不要用漠视他的手段来恨我...
那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仍旧无视他的存在,傅婉莹抽回手,玛瑙戒指在经卷上刮出裂痕:“我要念佛了,你出去吧。”
她静静地看着丈夫倒退着退出佛堂,紫檀门槛上遗落一粒珊瑚纽扣,视线重新归于平静。
在傅婉莹那里吃了闭门羹,卓延锋整个人都有点炸。
他斜倚在黄花梨罗汉床上,掌心盘着两枚文玩核桃,当陈管家说到“薛家二小姐在发布会给少夫人下了药”之后,核桃纹路间渗出淡红浆液。
“吩咐下去。”他碾碎核桃仁,毫不留情的扔到一旁,“通知下去,薛氏医疗的并购案提前到明天签约。”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他的侧脸在闪电中宛如修罗。
“让逸帆知道,卓家的媳妇不是谁都能碰的。”
陈管家退到门边时,听见身后传来茶杯被打落的脆响。
雨幕中,飞檐上的嘲风兽正咧开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