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没想到,不到24小时,就接到了高英的微信:“郑警官,有时间来学校一趟,有照片的消息。”
清雨知道,自己只能只身前往。
高英约清雨在展览室见面,清雨记得,她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丁敏的《新月》。清雨没有问高英问题,她知道,高英很快就会给她答案。
走进展览室,高英已经在等着清雨。高英的身边,站着一位60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中式上衣,戴着一副眼镜,满脸儒雅。
高英脸上的表情有些闪烁不定,她向清雨介绍:“郑警官,这位是邱老师,展览室一直是他负责的。”然后她又转向邱老师,向他介绍了清雨。
高英看着邱老师:“邱老师,麻烦您把情况跟郑警官再说一遍。”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邱老师看着清雨:“郑警官,我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清雨有点意外:“什么时候?”
邱老师说:“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但是当时丁老师肯定还活着。”
清雨太惊讶了:“真的吗?邱老师,丁老师可是24年前去世的。”
邱老师点头:“你听我说完情况就明白了。那天,我在展览室,我们正在做一个展览,里面包括丁老师的几幅作品。
丁老师的字特别漂亮,我们做展览时,经常请丁老师帮助我们布置展区。”
清雨记得,高英之前跟自己提过这个事情。
邱老师继续说:“那天,这个女人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
清雨打断她:“邱老师,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您怎么肯定是她?”
邱老师说:“我没法百分百肯定,但是我觉得就是她。第一,她很漂亮。第二,照片和当时的她,其实变化不是特别大。最后,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们画画的人,对人的面部骨骼都会很敏感。而且我专攻的就是人像素描。虽然照片和当时她的面部有些区别,但是大致轮廓还是在那里的。”
清雨说:“邱老师,请您继续说。”
邱老师又开始说:“当时她说她是演员。”
清雨又打断了他:“什么演员?”
邱老师想了想:“如果没记错,她说她是传媒学院的舞台剧演员。”
清雨一阵晕,她扶住了面前的展台,才站稳身体。
邱老师说:“她问我,能不能为她介绍一下展品,当时我正好没事,就带她参观了一会。走到丁老师的画前面,她很感兴趣。”
清雨心很慌:“舞台剧和油画有什么关系?”
邱老师说:“不是,她是对丁老师的字感兴趣。”
清雨盯着邱老师:“什么意思?”
邱老师继续说:“走到丁老师的画作前面,她先称赞了画,然后她指着画上丁老师的签名,说这个字写的真好。我就告诉他,这位老师的字写的很好,当时展厅里的布展卡片,也都是这位老师写的。
她看了卡片,就问我,怎么联系这位老师,她有个合作想找这位老师谈一下。”
清雨问:“什么合作?”
邱老师摇摇头:“她没说,我也没问,因为我考虑到,这个事情可能有点敏感。虽然,我们学校并不拒绝老师在私人时间在外面接工作,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不好多嘴。当时,我只是把丁老师的座机电话告诉她了。所以刚才我说,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丁老师还活着。”
清雨问:“邱老师,我要问个问题,很关键。当时,她看画的时候,就是她称赞画上丁老师的字好看之前,她知道那幅画的作者的名字吗?”
邱老师指了指墙上:“当然知道了。你看,每幅画的下面,都有作者的名字和基本介绍。”
清雨问:“后来呢?”
邱老师说:“后来她就离开了。”
清雨看向高英,高英却不看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墙壁。
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在清雨的身体里挣扎,想要告白自己。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邱老师,当时展览的照片有吗?”
邱老师说:“早没有了。”
清雨又问:“您刚才说的,照片上的女人,她是先看了丁老师的画,说画上的题字好看,对吗?”
邱老师点头。
清雨继续追:“后来您主动说布展卡片上的字也是丁老师写的,对吗?”
邱老师又点头。
清雨感觉窒息:“卡片是什么样子的?上面写的一般是什么内容?”
邱老师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说:“大概这么大,卡片上一般写的都是一些和展览风格匹配的句子,比较文艺的那种。”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对清雨说:“郑警官,你跟我来,那边有个展区有类似的。”
清雨跟在邱老师身后,她感觉自己正踩在云朵上。
高英走过来,扶住清雨的手臂:“郑警官,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清雨摇摇头,准备跟着邱老师过去,高英却拉住她。高英注视着她,不发一语,一动不动。
清雨没有说话,她轻轻推开高英的手。
没走几步,转过一个转角。一面墙壁突然展现在清雨的面前,墙壁上贴着很多卡片,组成一棵树的形状。
清雨慢慢地靠近墙壁,仔细观察。
每张卡片,都是贺年卡片的大小。卡片底色有清淡的花色,每张卡片的中央,都手写着一些文字,那些句子没有什么实际含义。正如邱老师说的,非常文艺。
清雨终于理解了,高英那只拉住她的手。
清雨面前的,不是什么布展卡片,而是,满满一墙的遗书!
清雨的手扶住墙壁,她闭上了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即使她睁着眼睛,她也暂时没办法看到任何东西。
晕眩让她实在无法站住,她慢慢地蹲下身。
高英冲过来,扶住她:“郑警官,靠着墙,慢慢坐下。”
清雨听到邱老师惊慌的声音:“郑警官,你怎么了?”之后,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清雨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滚滚而下。
但是,她现在没办法顾及眼泪,因为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她用手捂住胸口,焦急地呼吸,像一只不小心跳上陆地的鱼。
邱老师的声音响起:“高老师,怎么回事?要不要叫救护车?”
高英说:“先不用,稍等看看。”
清雨蜷起膝盖,双手放在膝盖上,额头枕着双手。高英蹲在她身边,用手臂搂住她:“郑警官,怎么样?”
清雨小声说:“没事,一会就好。”
高英想了想:“邱老师,请您先离开吧,有需要我去叫您。”
清雨继续捂着胸口:“邱老师,请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邱老师蹲下身,担心地望着清雨。清雨问:“照片上的女人来的时候,丁老师的那幅《新月》在展出吗?”
邱老师想了想:“没有。丁老师去世之后,她的儿子把她的大多数作品都赠送给了学校,《新月》是其中的一幅。”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清雨闭上了眼睛:“邱老师,谢谢您。”
听到邱老师渐远的脚步声,清雨不再忍耐,埋着头哭出了声音。
沉默了许久,清雨的耳边,响起了高英的声音:“清雨,我可以叫你清雨吗?”
清雨哭着点点头。
高英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肯定不仅仅是查案的警察,对吗?”
清雨哭着,不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
高英压低声音说:“清雨,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清雨还在喘粗气,她抬头看着高英,她感觉高英的手臂正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身体,她等着高英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