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虽小,可这里的每块瓷砖每件摆设都是他精挑细选布置下来的。
在这个艰难求生的社会,这里就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安乐窝,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然而本该熟悉的地方,此时却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这里没有人气、没有温度、没有声音。
坟墓都不会比它更安静。
徐慨想要掀翻桌椅,想要砸烂墙壁,想要大喊,想要大叫,想要逃跑……
但他更想要:“明远,奶奶——”
徐慨疯狂的在身上翻找手机,五脏六腑都因为恐惧而痛得成团,“别慌,别慌…….”
终于,他扯开厚厚的滑雪服,在夹克内兜翻出了手机。
崔明远的小号还在。
幸好还在。
他颤抖地点开语音。
嘟——
嘟——
嘟——
一分钟,两分钟…….
没有响应。
他深吸一口气,改发短信:[明远,你还好吗?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回来。]
三分钟,十分钟…….
石沉大海。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徐慨脱下身上厚重的滑雪服,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一套休闲装换上。
镜子里的他已经变回29岁的模样——
眼神清冷,满身疲态,皮肤暗沉,嘴角平直,就像是困在坟墓里的恶鬼。
徐慨猛地冲向洗手间,低头转动水龙头,对着自己的脸冲水。
冰凉的水暂时平复了他的心跳,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失去了年少的风华,现在更多的是成年人的冷峻。
他回来了。
徐慨用毛巾擦脸的手不断颤抖着。
“别慌!崔明远还在等你,奶奶还在等你!不许慌!”
用力砸了几下洗脸盆,徐慨咬着后槽牙直奔大门。
临出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
“对了,去取钱。”他转回房间,找出他原本的手机和银行卡。
五张卡,就算限额2万也能取10万出来,这是他所有的财产。
事不宜迟,徐慨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两小时后,他提着10万元现金跑向停车场。
这边的时间还停留在11月。
街上行人如织,到处都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这是在过什么节日吗?
徐慨迷茫的停下脚步,听到身边路人的谈话他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感恩节。
尽管是国外的节日,但在资本营销的影响下,已经变成了大家有共识的消费节日。
到处都挂着彩灯,通宵经营的各个店铺像是将夜空的星星摘了下来,点缀在人间。
周围人置身其中,带着欢声笑语,拿着手机边买边拍,像星星一样多的人群里,只有徐慨孤零零一人。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
“好想消失啊。”
他看了一眼被灯火照亮的夜空,拔腿跑向自己的新能源汽车。
“他不想留在这里。”
一路向北,历时两小时二十分,徐慨再次踏上了明月山。
山路不崎岖,但没有路灯。
徐慨徒步走在山道上,却可以看见城市里看不见的繁星和明月。
而揽月观就在那轮明月的正下方。
神秘又庄严。
徐慨敲响观门,一个年纪不大的道童把脑袋伸了出来。
“咦?是你。”
因为徐慨来这里拍过纪录片,观里的常驻道士对他还有印象:“这么晚上山是有什么事吗?”
徐慨站在门口,努力调整气息,他靠着一腔热血拎着3斤重的钞票,爬了几千个台阶,现在已经是大汗淋漓:“拜托让我进去,我要求人救命。”
小道士奇怪:“只听过进庙求神,没听过进庙求人的,哦,你是不是要找哪位法师?”
徐慨摇头:“我也许是找神,也许是人,总之先让我进去一下。”
“好吧好吧。”小道士也不为难他,当初拍摄的时候,对方还给他拍过单人镜头,让他在师兄弟面前很露脸,他是懂知恩图报的:“你快进来歇会儿。”
“谢谢。”徐慨跨进庙门,就焦急地环视四周:“请问你们观中有没有一个长得特别英武的年轻道士?”
小道士挺胸:“在我们观,论英武那必然是小道我了。”
徐慨:“……..”
“道长你只是长得帅,我要找的那个道士年纪比你大一些,身材更高大。”徐慨勉强形容了一下:“他的眼神有点高冷,但看着不会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正气凛然的感觉,穿的道袍也很华丽,我记得上面有日月星辰和宝塔什么的……..”
“啊?”小道士回头看他:“你说的那是神袍,不是道袍,谁敢乱穿啊,又不是撞鬼了?”
“等等。”小道士蓦的瞪大眼睛:“你是不是看见祖师了?”
徐慨一愣,激动地看着他:“是有这个人吗?”
小道士带着他来到大殿:“我也不知道,但听你的形容,也许吧。”
徐慨:“??”
徐慨听他一下就断定了那道士的身份,原以为马上就能找到正主,这句话直接让徐慨的脸僵在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上。
小道士无辜道:“我是真不知道,我才来这里半年啊,师傅师兄也没和我仔细说过,只知道上面的神仙有许多和吕祖一样,偶尔会借着香火下凡。”
徐慨立刻道:“那我可以找一下你师傅吗?”
小道士:“师傅下山去了。”
徐慨:“…….”又下山,你们这些当师傅的怎么那么喜欢下山!!!
“那你师兄……”
“…….他们只比我早来半天。”
徐慨:“……..”半天是什么鬼。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确定?”徐慨把手里的现金递给小道士:“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给观里添点香油钱。”
小道士推脱:“不用…….”
徐慨默默将装钱的包包打开。
红光冲天,喜气洋洋。
“师兄——”小道士撒丫子跑去敲门:“有大善人来了,快起来!!!”
大殿内,三个年纪相仿的小道士围着十万块嘀咕:“你们谁学了上表?”
“我刚刚给师傅打电话了,师傅说这是明年的内容,我们现在只需要多读经典,还有这个人的事情他也管不了,让我把钱退给他。”
“但是他好像不死心啊,他一直跪在那儿,像演白蛇传似的。”
“要不让他卜算一下?”
“也好,行不行看天意了。”
“那这些钱?”
“等看看祖师会不会显灵,要是会那就罢了,不会的话,嘿嘿嘿……”
“师兄,你这个样子很像秃驴。”
“滚滚滚,你师兄我这叫率性本真,顺心而为。”
“好了,我录音了,回头就告师傅。”
“挖草无情,你们这些虚伪小人。”
“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偷拿香火要坐牢的,举报可就是立功了…….”
“对不起,我错了……”
“知错了那就你去给他过香,就当赎罪。”
“不要,万一真的有祖师……”
“不要怕,大家都偷懒,祖师不会罚你一个人的。”
“说得好听,你们有种别跑啊…….”
…….
徐慨虔诚地跪在神像面前。
一个身材胖胖的道士将点燃的三炷香递给他。
“把你所求在心里默念三遍,之后摇签筒,再掷筊。”
徐慨将三炷香举于身前。
忽然。
点燃的香头浓烟汇聚。
[任务失败,不幸至死]
[当前好感度已达极限]
[不幸的人生因素之一:与爱人离散]
手里的香突然像褪色一样,从火星那头开始,迅速朝着徐慨的双手蔓延。
皮肤像被火焰给灼烧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同时头开始感觉眩晕。
就在徐慨感觉撑不住的时候,眼前猛的一模糊。
下一秒,眼前的大殿和一个简陋的房间重叠。
等一切变得清晰,徐慨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九岁时的家。
“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就在徐慨愣神的功夫,徐奶奶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来。
徐慨心里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徐奶奶从进来到出去,连个眼神都没给站在床边的他。
“奶奶,你在找我吗?”
徐慨连忙走上前准备给她一个拥抱。
结果她一转身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
“奶奶。”
徐慨追过去,紧张的去抓奶奶的胳膊。
可就算这样,奶奶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也难怪。
因为徐慨的手在抓向奶奶的那一秒,就从她手臂上穿了过去,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