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熙附和地点头:“岳母大人爱女之深,都藏在细节中。”
“夫君说得是。”江心棠接话。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一副要把事情给定性的样子。
“不是!”阮氏慌忙出声阻止。
江心棠和谢景熙同时看过去。
没有奶娘一家,江心棠立刻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谁也拉不住,非但不会管宣平侯府上上下下的死活,指不定还要让宣平侯府处处难堪,那么,让她替嫁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不行!
不能让江心棠把奶娘一家带走!
绝不能!
阮氏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伸手去拿卖身契。
江心棠心心念念的就是奶娘一家四口的卖身契,怎么可能会落入他人之手,她敏捷地将卖身契装进怀里。
阮氏拿了个空,暗暗咬了咬牙。
江心棠问:“母亲,你说不是,是什么意思?”
阮氏扯出不自然的笑,温声道:“奶娘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便换地方,还是留在——”
“奶娘身子不好?”江心棠抢白。
“她不是一直身子不好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阮氏道。
“不是治得差不多了吗?”
“没有除根儿啊。”阮氏不耐烦道。
“那我更得去看看她。”
阮氏一听,连忙拒绝:“不用。”
江心棠面色倏地严肃起来:“母亲,百善孝为先,这是大魏人人都知道的,奶娘辛辛苦苦多年,将我奶大,如今她身子不好,我想要去看一看她,你却不愿意,难道母亲想要我做一个不孝之人吗?”
阮氏忽然觉得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江心棠又转向宣平侯:“父亲,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宣平侯张嘴。
江心棠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诚恳道:“母亲、父亲,女儿如今可是皇家儿媳,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教我不孝,是想要女儿这么对待住在宫中的父皇和母后吗?”
这!
这!
这怎么上升到皇上和皇后身上的!
阮氏脸吓的发白。
江静晖和江静芸小时候和江心棠交锋过很多次,借着出身优势和宣平侯夫妇的偏爱,把江心棠折腾的遍体鳞伤。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江心棠就是一个犟种,没什么见识,没什么才情,也没什么本事。
现在亲眼看她抢了际氏手里的卖身契后,口若悬河地把事情往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上带,两个人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江心棠了。
宣平侯惊的身子一哆嗦,连忙道:“王妃慎言,卑职心似水,为吾皇长流不息,怎会教儿女不孝不忠之事?”
“那母亲不许我看奶娘,又怎么说?”江心棠步步紧逼。
宣平侯也不愿意江心棠拿走奶娘一家的卖身契,今日有意无意都让阮氏防着江心棠。
结果……江心棠莫名其妙地拿到了奶娘一家的卖身契,没有了顾虑,大刀阔斧地以不忠不孝来压制宣平侯府上上下下。
他若是不顺了江心棠的意,江心棠或者锐王爷在皇上、皇后面前随意的说两句,那他的仕途、宣平侯府的未来……他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只得道:“你母亲怕奶娘把病气过给你,所以……”
“若是怕病气,就不见奶娘,不仅不孝,还自私。”江心棠接话。
阮氏出声:“你——”
“你闭嘴!”宣平侯不悦地呵斥阮氏。
阮氏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江静晖和江静芸本来也想和江心棠理论一番,看宣平侯这样子,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江心棠淡定地望着宣平侯,料定宣平侯那么在意权势的人,一定会答应。
果然,宣平侯道:“那就见见她吧。”
“父亲,不是见见她,是把他们带走。”江心棠道。
“没错。”谢景熙配合着江心棠:“心棠总是会感激奶娘的照顾,如今她也年纪大了,就把她接到锐王府养老。”
“嗯,父亲会成全的吧?”江心棠问。
宣平侯压了压心里的不情愿:“你有这个孝心,自然是好的,夫人,都听王妃的。”
阮氏大惊:“侯爷!”
宣平侯黑着脸,十分骇人。
阮氏知道大局已定,再闹下去,指不定会连累侯爷的名声,她只得应一声是。
“母亲。”江静芸想到自己和定南王的婚事……
“我们再想别的法子。”阮氏小声道。
江静芸见状,恨极了江心棠。
江静晖也意识江静芸做不了定南王妃了,看着江心棠的目光都跟淬了毒似的。
阮氏道:“锐王爷稍等,我们去把奶娘一家请过来。”
“既然奶娘病了,怎么能麻烦他们来见我们,自然是我们见他。”谢景熙道。
阮氏犹豫。
江心棠心口一跳:“母亲,莫不是奶娘出什么事情了?”
“能出什么事情,就是生病了啊。”阮氏已经躲无可躲,只能抬步朝院外走,带一众人去见奶娘一家。
宣平侯为了自己的爵位,礼数周到道:“锐王爷请。”
谢景熙道:“夫人,走。”
江心棠和谢景熙跟着阮氏。
走来走去,却还是在宣平侯府中。
什么意思?
奶娘一家在宣平侯府?
意思就是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江心棠心里不由得激动、紧张还有一些些害怕,害怕奶娘一家过得不好,这时候感觉手上一暖,她微微低头,看到谢景熙安抚的目光。
“相见是好事,一切都会好的。”谢景熙道。
江心棠心头温暖。
走在后面的江静芸看到二人牵手的一幕,刚刚压下去的嫉妒,又冒出来,她恨不得上前把江心棠推开。
江心棠没有管江静芸,直直地看着前方,看到宣平侯府最角落里有处破落的小院子。
她记得这里没有住人的啊。
阮氏走到小院子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开锁。
看着那把锁,江心棠面色不悦起来。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江心棠一把将阮氏推开,迈了进去,里面只有三间破旧的房子,破旧的水缸,破旧的凳子,破旧的绳子上挂着几件破破烂烂的衣裳。
她眼睛一下泛酸起来。
“小姑姑。”忽然一个穿着单薄灰旧、头发枯黄、瘦的不成样子、看上去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从正房出来,不敢相信地唤一声。
“英姐儿。”江心棠声音微颤。
“小姑姑!”英姐儿一下扑过来搂住江心棠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小姑姑,你终于来了,你快去看看奶奶,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江心棠大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