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心,一个开阔的圆形广场。
这里的每一块石板上都刻画着无法解读的古老符号,跟迷宫大门上、石壁上的符号一样,虽然已经被风化得斑驳残破,但不难猜测此处昔日的庄严和荣耀。
广场四周被高耸的石墙环绕,墙上布满了攀爬其上的不明植物,它们的花果在幽幽蓝光的照映下变成了星星一般的存在。
广场中心是一座巨大的石制祭坛,四周摆放了几尊石雕,像是守护者一样守护着悬停在祭坛上方的巨大水晶,它所放射出的幽幽蓝光照亮了整座广场,神圣和孤寂是这里的唯二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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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是让人能平静下来的颜色,它本身代表着宁静、智慧,却又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蓝光透过水晶的折射照耀整个迷宫中心,更衬得此处空旷寂寥,凸显了它的颓败。
一直以来,它都是这样静静地发着幽幽的光,无人打扰,本身也不兴波澜。
只一瞬,蓝光突然跳跃了一下,很快又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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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他们到达广场入口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四个人当即甩了身上的背包,就这么直挺挺瘫倒在冰凉平坦的地面上喘着粗气,他们从未觉得地板有那么舒服过。
顾谨受训练多年,恢复能力也比普通人要快一些,其他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已经能坐起来给自己捶小腿按摩了。
曲琳琳和江月刚躺下就闭眼睡着了,她们实在是太累太困了,顾不上在这里睡觉会不会被冻成冰雕,也不管睡觉会不会有什么惩罚,她们只想睡个天荒地老。
顾谨在确认两个女生只是累极睡着了,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大碍后,将全部目光投向了身旁已经改为蜷缩姿势的陆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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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觉得自己好难受,一半身体如坠冰窖,一半身体葬身火海,冷与热的交替撕扯着他的精神,他的身体在反复拉扯中早已失去反抗的力气。
像千万根钢针往自己身上扎,随后又被暴力拔出去一样,瞬间的刺痛和缓慢的钝痛在他的皮肉上反复交替,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可即便是疼到这种程度,都没能让人痛晕过去,反而使他更加清醒,让他清楚地记得每一秒的痛苦。
他只好把自己蜷缩起来,妄想以此对抗火海与冰山的前后夹击,妄想以此减轻些许痛楚。他只能闭上眼睛麻痹自己,好让自己能尽快地放空大脑、放松身体。
他想就这么睡过去的,可是身上真的好疼,好难受……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陆慎,你还好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烧得厉害……火堆……”
“……药……咽下去……”
……
耳边强烈的嗡鸣声让陆慎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对方说了些什么,对此他也做不出任何回应。
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好累,身上所有的知觉仿佛都被冻僵了一般。
这下真的变成冰雕了……也不知道那人还愿不愿意……
突然的,他脑海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还不等细细思考,下一秒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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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从未觉得自己的双手抖得那么厉害过。
怀中的人上一秒还将自己缩成一团,任谁花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把他紧攥着的手掰开,下一秒就瞬间卸了所有的力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要不是确认过他还有呼吸,顾谨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他就这么突然死在自己面前了。
陆慎现在烧得滚烫,喷出的气息甚至有些烫手,但是周围的温度实在太低,又不能将衣服给他解开来散热,要不然烫手山芋就变成冰冻山芋了,哪一个都不是好果。
不过他刚才硬塞了一颗药给陆慎,又用了些技巧帮他把药咽了下去,在祈祷药物起效的同时,最重要的是保持体温和周围环境的温度,要不然华佗来了估计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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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起身环顾四周,首先将两名女生往陆慎所躺的地方挪近了些,又用各自的背包堆了条分界线将男女隔开。
随后他又从自己的背包内掏出了一把小斧头,拿起手电就往附近的石墙走。
他没敢走远,不会让自己的视线范围远离地上的三人和行李,再次回到他们身边时,手上已经多了许多藤蔓和树枝。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趟,附近能砍的树枝砍得差不多了,够得着的藤蔓也被砍了大半下来,顾谨觉得这些应该能烧挺久才停了下来。
虽然这里很空旷很寒冷,但好在风并不算太大,顾谨顺利做了两个火堆,最起码能让他们躺着的区域温暖一些。
做完这些,他才把大家的行李都抱在自己眼前,望着眼前的火光,就这么将背包当成了枕头,坐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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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中场景的快速变换,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跑一场马拉松,时间很漫长、终点很遥远、身体很疲惫。
他梦见了自己曾经就读的小学,梦到过自己在初中课堂时候的场景,梦到过盖在爸爸妈妈身上的大白布,梦到过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梦到自己熟悉的实验室和各种化学试剂……
他还梦到了,自己正在妹妹陆宁的告别仪式现场,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人不多,只有他和妹妹生前几位玩得很好的朋友,她们哭得伤心,自己却只是红着眼眶。
不只是在梦里,当时在将妹妹送去火化前,他还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是哥哥不好,漏掉了今天的早安,你能原谅哥哥吗?”
“如果不原谅的话,罚哥哥每天都跟小宝说早安和晚安好不好?”
“陆宁,陆小宝,我的好妹妹,早安。”他笑了笑,将手中的花放在她耳边,“还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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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变换了很多遍,但陆慎醒来后只记得那一个梦。
随着梦一起醒来的,还有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痛感,头部的钝痛、咽喉的涩痛、腿脚的酸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压路机来回碾压过千百遍的泥土,被迫变成齑粉,又被重压夯实成坚硬的路面,东西还是那个东西,但灵魂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
他还没有什么力气坐起身,只好偏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自己右侧,两个篝火堆还在燃烧,烘得周围很温暖。躺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女生已经抱在一起取暖,还睡得正香。
就在头顶的位置,是他们四人的背包,此时它们都被同一个人保管地好好的,那位保管者正在往火堆里添加树枝,火苗顺势往上窜了窜,发出“噼啪”的轻响。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醒的。”
顾谨的声音有些沙哑,透过火光陆慎看到了他脸上熟悉的笑容,虽然有些不真切。
他想撑着坐起来,竟发现自己的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顾谨过来扶了一把他才能起身,与此同时也看到了盖在自己腿上的一件牛仔外套。
“别动那么大幅度,你还发着高烧,很容易头晕犯恶心的。”顾谨说着挪到他身边,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靠着我的肩膀当做支撑,放心我不收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