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园试营业一个多月效果不错,基本步入正轨之后,姚玮棕的生活节奏放慢了下来。
闲下来的姚总回家吃饭的次数都多了,这对于林素秋来说那是最乐意不过的事。
因着时间比较充分,他这几天去隔壁给姚皓然检查作业的时间也长了。
姚皓然觉得,自家堂哥可一点都不比学校老师好说话,这就是一个笑眯眯的大魔头。
“把你对数学的劲头拿出来一点给英语和语文,这两科也不至于偏成这样啊,姚皓然同学。”
被点名的姚皓然同学此刻正襟危坐,接受着来自他哥的灵魂审视。
姚皓然撇撇嘴,这是说拿就能拿的吗,我就不是那个啊。
“二哥,我有自知之明的。我的脑容量就那么大,我试过了,除了阿拉伯数字以外,那些古诗啊字母啊都装不下了。上帝给我关了语文的窗,还堵上了英语的洞,只给我留下数学这扇门了,我一定要牢牢守住。”
姚玮棕都要笑了,拿起手上的作业本往姚皓然头上就是一敲,“就你歪理多。”
姚皓然受了他哥一记,头上揉着,嘴里振振有词,“我又没说错。这偏科就是相亲,看到对眼的那才是缘分,其他的不要去强求。二哥你应该比我懂这种感受。”
姚玮棕:……看在虽然他偏科,但是起码都及格了,没有挂科的份上,饶他一回,不然指不定再给他来个兄弟间相亲相爱的书本炒肉二重奏。
“有那么难吗?背古诗记单词能难过你解那些方程式?”
“开玩笑咩……”姚皓然夸张地叫起来,“难多了好嘛。你这种学霸是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了。打开书我都认得,一合上,只有它们认的我。很不好记得好不?”
姚玮棕道,“凡事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要它们对你好,总要先学会去理解它们,死记硬背怎么行。你数学怎么学的,语文英语也一样怎么去学。”
姚皓然道,“那怎么一样?又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跟承钰老师一样,能把我这颗草料当成一块玉石来教。就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跟你一样一个道理啊。”
姚玮棕:……这小子今晚是非要在他的雷区蹦跶了。
姚玮棕手里轻敲着书本,“还是你们承钰老师精神偶像力量大啊。”
姚皓然道,“那可不,人总是要有点追求的嘛。”
姚玮棕,“……真看不出你原来这么有追求。话说回来,”他有点好奇,“你们承钰老师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能把你这个偏科怪教出数学一百三的奇迹来?”
姚皓然想了想,“嗯,这个问题嘛,应该是我们比较喜欢上她的课。二哥你知道吧,我们班最近不是语文老师换了几个人代课嘛,然后数学这两周也有其他班的老师过来上公开课。”
他似乎确实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奈何本身语文成绩一般,想用一些尽量贴切的形容词,大脑启动失败。
姚玮棕也不干扰他,只让他自己好好想。
“要说为什么我们喜欢上承钰老师的课,那估计是因为有趣。”姚皓然砸吧了一下,“不只是我了,我们班很多同学,还有其他班一些认识的,都喜欢承钰老师上课。”
姚皓然似乎是想对味了,眼睛就是一亮,娓娓道来,“你知道我们差生上课最怕什么?突然被点名回答问题这种未知命运的恐惧啊。在别的老师眼里,我们不会的要么是说上课没认真听,要么说下课没复习,要么说太笨,要么说不用心,反正四选一肯定要认下一条的。
可有没有可能他们讲的我是真的连哪里不懂都不知道啊。
就像文言文,老师总说回家好好多读多背几遍,那根本都看不懂意思,读都读不顺还怎么背。”
姚玮棕被这么诚实的话给逗笑了。
姚皓然道,“承钰老师的话,如果她今天要我们走一百步,有人走了十步,二十步,还有人五十步,八十步,她会先让我们每个人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然后再给我们做减法,差了多少步要怎么走。甚至我们还可能走到一百步以外。
所以我们没啥负担,就算被点到名也不用紧张啊,反正不管你把题跑得有多远,她都能跟上你然后把你带回来的。”
他又沉思了一会,“别的老师嘛,感觉是在上课,要把他们的课讲完。承钰老师吧,是在教课,要把人教会。”
姚皓然就发现他说这些的时候,自家那颇有威严的大魔头好像还听得挺仔细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大魔头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友好了起来。
他默默地双手合十:感谢承钰老师,救我狗命!今天的大魔头这关总算过了!
被自家堂弟以为变得友好的姚*大魔头*玮棕淡淡地道,“你这不是能把话说的挺溜的嘛,就你刚刚这思考表达水平,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语文考成那样的?”
姚*偏科怪*皓然:…冤枉啊,就离谱,我就是说一下对承钰老师的上课感想啊!那事实本来就是那样都不用想的好吗?
还有,你这大魔头啥眼神,要不要那么犀利的?我还是你相亲相爱的弟弟吗?
姚玮棕将手里的作业本还回给姚皓然,“你别高兴的太早,承钰老师怎样都不是你偏科的理由。老师把知识点教下去了,别的同学能学好你学不好,那始终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姚大魔头起身,拍了拍姚皓然肩膀,“偏科不可怕,找理由摆烂却可耻哦,姚皓然同学。”
………
姚玮棕倒不怀疑姚皓然说的话。自家堂弟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从姚皓然家回来之后就在想那天他在毓园无意间听到教育局的人说的话。
其实他能走到这一步,性格之沉稳必是毋庸置疑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没有窥探什么的必要。
只是可能对陈承钰的关注支配着他的本能,以至于他都敏感到虽然那天办公室里面谈话的声音不大,提到“陈承钰”三个字却轻易撩动起了他的神经。
所以他还是听了那些话。
而那明显听起来并不是好消息。
他双手枕在脑后,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教育局那边处理的怎样,她知不知道这个事。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比赛的日子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她。
还有,那天的花盒也不知道她收到后喜不喜欢。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人还是不能太闲啊,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姚玮棕也不例外。
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喂,俊杰,这么晚。”
“棕哥,这周六方老师那里晚上一起吃饭,你看你是什么时候到?我白天台里有采访任务,刚好是在东中,会先回学校。”
姚玮棕道,“我都可以,那天已经空出来了。”
电话里头就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大概下午会早结束,到时看我们先抽个时间聚聚或者安排晚上宵个夜呗。”
姚玮棕应了声好,“都行,怎么方便怎么来。”
俊杰道,“好咧,你是班长,大家都看你的。你发了话,我就可以搞了。对了棕哥,那天学校有市里的讲课比赛,比较热闹,你可以早点过来逛逛,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吧。他们应该也会提前到,反正方老师寿宴就在学校旁边。”
姚玮棕就顿了顿,“这样,那我到时看早些过来。”
俊杰道,“好,到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我也会早结束。话说我可比你们早见到方老师,这次讲课比赛他临时被邀请回去评审,我看到时还得采访采访他老人家。”
两人再聊了会,姚玮棕挂了电话后,给那个又好几天没见的人发了条信息,“这周六是要去参加比赛吗?”
正坐在床上看书的承钰拿起震动的手机,那天在毓园把话说开了之后,除了前几天他送了花盒过来,姚玮棕倒也没有过多的打扰,这让承钰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我也是听朋友说起。那你一切顺利。”
承钰握在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莫名地,她觉得这还没完。
“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我都相信你的才华和努力。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为你鼓掌,因为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第三条信息如期而至。
承钰:…
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这人说话好像很喜欢解释。说的话又总是得体妥帖。
电视上、传闻中那个声名躁动,人称新秀人物的姚总原来发起短信来是这样子的么?
这一次两次的,话多得有点不可思议啊。
承钰将脑袋靠在床头,暗自腹诽。
他之前就是在东中读的高中,估计是哪里听到的消息吧。
对于之前姚玮棕说的那些话,她其实还是倾向于有小时候的因素在。可能不能把它称之为执念,但肯定还是会有一定先入为主的因素的,这也符合逻辑。
长大后她也并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但是她确实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被人冷不丁表明心意时只会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她的大学生活本来就排的满满当当没那闲工夫,除了学习以外的事好像其他都是麻烦,所以她都是第一时间直接说明清楚的。
“承钰,你讨厌我吗?”那天姚玮棕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承钰却沉默了。
她自己也有点费解,为什么在那一刻就犹豫了。
假如当时说讨厌,那是不是就不会再有牵扯了。
为什么会说不出口呢?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断了所有的可能呢?
承钰老师后面想过,可能是年纪越大越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伤人的面子了,尤其是当了老师之后,可能她已经习惯将面对的对象代入自己的学生。
在她已经当面对姚玮棕说了没有兴趣也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的重话以后,像是“我讨厌你”或者“不讨厌,但是我也不想跟你再有什么交集”这样的话,对着当时那样一双眼睛,她竟一下再说不出来。
“呼…”算了,不管怎样勉强也算是朋友,只要自己先守好边界,别的问题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将问题再一次暂时存档好了的承钰老师一把抓过床上的抱枕,重重地揉了一下。
然后拿起手机摁起了按键回了一条朋友之间礼貌的信息,“是,谢谢你。”
正当承钰以为搞定了的时候,不过几秒她的手机就长响了起来。
这通突然的来电让她觉得手机都烫手起来,她的手指在红绿两键上游移。
“喂,您好。”
“承钰。”
承钰摸了摸耳朵,她是想到都回了人信息也不在乎多接个电话了。
“嗯,姚总。我收到信息了,谢谢你。”
对方就隐约有笑意传来,“好。那你一切顺利。没打扰你休息吧?”
承钰道,“还没有。”
“嗯。”姚玮棕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带着几分慵懒,“没什么,我就是想听一下你的声音。”
承钰:…总是突然就冒怪话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也不接话。
“好了,我现在听到了。也晚了,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承钰嗯了一声,“拜拜。”差点就说成“再见”了。
挂了电话后的姚玮棕却盯着手机上刚听到声音的那人发过来的三瓜两枣看了良久。
看着看着他就弯起了嘴角,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他们的聊天界面里,终于不再是一摞下来只有他单个方向的聊天记录了。
有轻朗愉悦的笑声在暗夜里流淌。
她那样一副清澈澄明守住本心的性子,就不是会自困的样子,肯定是经过了各种考量,想通了某个关卡,达成了某个结论,才会愿意开始回应。
就像对其他人一样,正常的回应。
哪怕只是一个字一个标点,还是电话里的寥寥几语,她都有在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即使这个关系还远不是他期望中的。
但无妨。任何关系的开始,首先都不能只是独角戏。
这场表明心意的博弈,已经度过了危机。
这让他倍感愉悦。
至于未来,姚总最不缺耐心的就是谋,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