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下班,杨子江接上女儿,在晚高峰的车流中,向外公林国胜家出发。
他喜欢烟火气,嫌东郊太冷清,省人大副主任退下来后坚决不去,住在热闹的东安区。
刚在别墅前停好车,七十余岁,体态胖胖林国盛就兴冲冲迎了出来:“可等来了,今晚喝花雕。”
“外公好。”杨子江和他拥抱了一下。
“好好。”林国盛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满意地点点头,俯身抱起了小鱼,“小娃娃我更想你。”
孩子已经不认识了,吓得瘪着嘴要哭。
“有段时间没来,生了,先熟悉熟悉。”林国盛有点尴尬地放下孩子,“那先进去,外婆在等着呢。”
正说着,外婆已经迎出门,笑呵呵抱了上来。
“外婆好。”
“好好,我外孙还是这么结实。”外婆搂了又搂,喜不自胜,又想抱小鱼,被林国盛拦住,“还怕生,要等一下。”
“小女孩胆子小,那我们先进去。”外婆满脸惋惜地笑了。
客厅落座,大家聊着家人和至交好友的近况,或感慨,或唏嘘。
到了六点,小保姆出来说饭好了。
“秋风起,蟹黄肥。”林国盛一挥手,“下午你说要来,我让人送了阳澄湖大闸蟹来,一起消灭了。”
上了餐桌,一盆扎着细绳,煮的通红的螃蟹放了上来。
林国盛给大家斟上了温热的花雕,各自说了祝福语,一起喝了一杯。
外婆坐到小鱼边上,掀了一个盖子,倒上醋和碎姜,教她怎么吃蟹。
一只螃蟹吃完,孩子已经不怯生了,边吃边太婆,太公喊着,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喝了一瓶酒,陪外公外婆坐到了八点半,杨子江告辞要回去了。
送到门口等代驾,林国盛什么也没说,鼓励地拥抱告别。
外婆抓着他的手叮嘱,忙了,就把孩子送来,两人还有保姆,能带得动。
杨子江知道他们已经猜到了,满口答应。
坐上车,他从车窗里伸手,和在家门口目送的两人挥手道别。
汽车上了高架,他看着窗外的明月,想到了一句诗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她今晚也看到了月亮,会想到我们父女吗?
“爸爸,上次吃螃蟹妈妈在的。”女儿突然低声说。
上次?去年金秋?杨子江连忙问:“你还记得什么?”
女儿没有说话,身子渐渐缩成了一团,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杨子江连忙解开安全带,将她抱进了怀里:“不哭,不哭,妈妈快回来了,我们先回去找金姨,回去玩小木马。”
哭声伤心欲绝,一直快哄到家了,小鱼才沉沉睡去。
进了门,他把孩子交给金姨,自己走到了庭院里。
在月光下坐到了躺椅上,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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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丽华站在三楼卧室,手紧紧抓着窗帘,仰望着夜空中温柔的月华。
今晚的月色真美,你们一定也在看吧。
那真好,同一片月光,照在你们身上,也照在我身上。
离婚两个月了,老公,你是个成年人,能挺过来。
我担心儿子,他才三岁,从来没离开过我,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他不喜欢喝牛奶,羊肉也不能多吃……老公,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信上了,请你照顾好他。
希望你能尽快给他找个新妈妈,他还小,忘的快,这样能早点走出伤痛。
有机会,我会去偷偷看他的,但不会打搅他,你放心。
老公,豆豆,对不起,请你们忘了我。
淡淡的月光洒在她脸上,一片冷冷的晶莹,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今天徐世立上午就出去活动公关了,现在还没回来,给了她难得的独处机会。
离婚后,她一直处于徐世立控制中,精神始终处于高压状态,不敢释放自己的心情。
一直在说服自己讨好,顺从他,避免他迁怒袁舒父子。
两个月下来,白丽华渐渐让自己适应了这种生存方式。
心中只盼望自己的委曲求全,能换得父子不受打扰地活下去。
看了看亮着灯的二层副楼,她拳头捏得生疼,那里住着忠心耿耿的保镖,其中有好几个徐家人。
即使抓了徐世立,他们也会去伤害报复,只能在绝望中接受命运了。
如洗的月光,静静地洒在窗台上,映照出她孤单,孱弱的身影。
缓缓拉上了窗帘,白丽华抱着浸凉的双臂坐在了沙发上。
豪华的大床,昂贵的白橡木地板,一排的典雅衣橱,里面放满了今天奢侈品店送上门来的服饰。
沃拉雷着名的白麝香室内香水,淡淡的优雅沉馥味道,慢慢钻入了胸腔。
她麻木地看着这些,徐世立这是在把自己当宠物养,顺从他了会很疼爱,反抗就会露出主人的无上权威。
这就是命运安排给自己的第二个男人,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整个过程无情,冷酷,不容选择,就如同这个男人。
只能接受,依赖,信任他了。
自己唯一的心灵拯救,是在未来,用钱来略微弥补对袁舒父子的愧疚了。
这是白丽华在绝望中给自己的一个心理锚定,是一种心理自我调适,是人类在极端环境下常见的反应。
她默默地看着床,脸慢慢红了起来。
频繁的亲密关系,心理上的臣服和信赖,让她身体和心灵上,都接受了徐世立。
白丽华渐渐担心起来,老板出去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万一遇到杨子江他会被打死的。
连忙拿过手机,给徐世立发了微信:“老板,请问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好一会,收到了没有表情的回复:“十二点。”
她心立刻放轻松了,下楼来到了客厅,佣人微笑地迎了上来。
帮她在冷藏柜里挑了日本淡雪草莓,加州无花果,和西班牙红橙,放到盘子里送到了卧室。
白丽华百无聊赖地吃着水果,看起了电视,时不时地看一眼时间。
快到十二点,她站到了窗前,看向了大门。
终于两道雪亮的光柱,射进了别墅。
她脸上浮起了会心的微笑,快步跑下楼去,走到了进门的徐世立面前,红着脸轻声问候:“老板,你回来了。”
徐世立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累了,去卧室卫生间放洗澡水。”
白丽华应了声,快步上楼,心情愉悦地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