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的手柔软且有劲，不留余地。拉扯的力度显示出她内心的不甘和恼怒。
“不可以讲讲自己吗？”她将关山路按坐在木椅上，张口就问。眼前的这个家伙让她有种黏手的感觉，想彻底甩掉，又怕甩掉。
关山路喝着茶，沉默了。讲啥呢？
告诉她自己的失败人生，告诉她自己不想背锅和老板掀桌子，告诉她女朋友吵完架就被老爸撞死了，再告诉她自己心如死灰，与黑衣人签了生死契约？
别说别人，就连关山路本人也感觉，这一系列操作很离奇。
“穷光蛋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没有精彩故事啊，你想听啥？”
“到现在，关于你，只知道一个字——关，多大啊，工作啊，情感啊，家庭啊，全都不清楚。你却已经去过我家了，不公平。”
“这么简单啊，那我如实汇报吧，我叫关山路，马上31 ，失业，老爸刚因为车祸去世，老妈住出租房，老姐家被姐夫赌空了。归纳概括——穷光蛋家族。”
紫燕望着关山路，眼睛忽闪两下：“是有点惨，可再惨也得考虑生存吧，你有啥打算？”
“本来还有点小计划，可刚被你否决掉了。”
紫燕迷惑了：“我有资格否决你的计划？又开始逗我了。”
“是啊，本来还打算一夜暴富呢。”
说得紫燕端着茶想泼过来：“这个也能打算？你不会谋划抢银行吧？”
“一夜暴富就只能抢银行吗？我是守法公民，打死不干违法的事情。”
“好吧好吧，要是能合法暴富，那我祝贺你。暴富之后呢，有啥打算？”
关山路哈哈一笑：“有钱了，还需要打算吗？不需要动脑子了，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然后等死呗。”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欺负我读书少。你这年龄，是不是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
关山路心里咯噔一下，像快车撞上了石头。
还有三个月的生命，你让我成家立业？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紧急刹车，否则这丫头又要穷追猛打地问个不休。
“穷光蛋不应该先考虑发家致富吗？饿着肚子谈情说爱？”
紫燕垂下眼睑：“两个人谈着恋爱，一起创业，不好吗？”
理论上很高尚，现实呢？看来，紫燕还是太幼稚。
“想法很浪漫，但这个世界专治浪漫。你要是在菜市场打工，抱有幻想，我还能理解。可你在这工作了几年，出出进进都是金男玉女，吃一顿饭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你还能浪漫，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关山路提醒说。
“你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以前，我看的也很透，不相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后来因为啥改变了？”
“因为遇到了你。”
关山路心头酥麻了一下，嘴依旧很硬：“一个穷光蛋能带给你浪漫？”
“那份米皮。”
“你不是扔掉了吗？”
“特别难吃，可我还是吃光了。下次再买，我带你去，问都不问一声，是另一家好不。”
一份米皮就能感受到浪漫？这丫头的浪漫度也太低了。
“难怪你生气，原来是走错了店面啊，以后想要啥，直说行不，我不喜欢猜来猜去的。”关山路稍稍松了一口气。
紫燕挪挪身子，靠近问：“我直说，你给不？”
“除了命是别人的，其他的随你。”
紫燕垂下眼睑，好一会才怯怯的说：“那给我一个抱。”
关山路顿觉头皮发麻，嘴唇悬空，穷光蛋别的没有，拥抱倒可以给，只是，抱了之后呢？
然后，三个月后就让她守寡？
正好范浩打来电话，说已经忙完，没事就去办公室聊天喝茶。
关山路起身，走到紫燕身后，用双臂环住她的肩膀：“惹你生气啦，这个算我的歉意。范总催着过去，咱们一起吧。”
紫燕虽有点不情愿，可也没办法，只得被关山路牵着，往外面走。
范浩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一色的白衣黑裤，感觉应该是他的中层团队。
果不其然，通过范浩介绍，几个人分别是几个部门的主管。大家对关山路都很客气，弯着腰伸出双手，自我介绍。
范浩又摆的什么局呢？
“浩然公司拓展了几项业务，经营地点也乱七八糟，不在一个地方。
我一个人有时忙的手忙脚乱，需要一个助理，工作内容也不复杂，就是帮我转转看看，对照他们报上来的数据，抽查核实一下。
主阵地还是山庄，但市区里的餐饮店也需要去巡视，最近投诉的比较多。
还有两家快捷酒店和三家康养中心，不定期去查一下台账。
就这些业务，你看行不？”
一个无业游民，突然晋升为范浩的助理，还要管理一堆的事务，关山路不是不想干，而是担心干不好。
隔行如隔山，他一个搞工程的技术员，猛然跳到餐饮服务行业，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各行业里面的道道多着呢，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能就被人家嘲笑。
随便糊弄你，你也不知道小九九弯在哪。
范浩对他也太信任了吧？
那么多中层，都是业务老手，人家服气吗？
“有这个机会，我当然很高兴，就是担心胜任不了，拖了大家都后腿。”
“年轻人，脑子活，也就是眼力劲的事情，先适应一段，放心做就行了。大家都积极配合，多解释解释，你就明白了。”
范浩说完，几个中层立即鼓励关山路，都是从零开始的，相对具体业务来说，巡视抽检没那么复杂，对照表格，逐项检查就是了。
中层管理离开后，范浩笑：“他们业务能力都还行，个个精明着呢。可是有几个过于精明，就可能钻空子，找漏洞。你当助理，就等于增加了我的监管力度，多了一双眼睛，所以你没必要那么紧张，晃悠一圈就是工作。”
“晃悠？”
“对啊，晃悠到哪，哪的人就等于看到了我。既然人家做好了报表，基本上严丝合缝，能挑出什么毛病呢？水至清则无鱼，咱们只是一个提醒，告诉他们要收敛一下，这就足够了。”
关山路明白范浩的意思。浩然公司不是一个小作坊，产业链长，业态多，想不出纰漏基本不可能。
跑滴漏，水长流，是每个雇工的小算盘，阀门关死了，人心也就散了。
创业容易，管理难。
“有时也可以使用你的天眼，帮我甄别人心，谁可靠，谁滑头，这个简单不？”
范浩的小心思，关山路早就猜到了。
他这两天的流量，基本都耗在了范浩身上。其实不用开天眼，识别人心也并非难事，在关山路的阅历中，也就错投母亲这一次失误。
关山路有点自负。反问：“对于管理者来说，识人很难吗？”
范浩也反问：“紫燕这个丫头，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