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醒来很早。
这是当秘书以来形成的习惯。秘书总是要比领导早到几分钟,烧水搞卫生,等待领导上班。
今天不上班,我就自己烧水,把房子打扫一遍。然后去食堂吃早餐。
吃罢早餐,回到宿舍,总觉得心里有事放不下。
什么事呢?
还是入伙的事。
若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李老昨夜突然发问,证明他看出了眉目。虽然是以我爹的名义入股,但还是要做扎实。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旭哥,要他过来一下。
旭哥说稍等十分钟。
一会儿,张行远打电话给我,问我在不在家。
我问:“有什么事吗?”
“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哦,等会我再打电话给你吧。”
十多分钟后,旭哥来了。我泡茶发烟,两人坐下。
望了他一眼之后,我说道:“昨天到你那儿吃顿饭,李老就看出我投了资,这个事还是要注意。”
“他怎么能看得出呢?”
“我曾经向他借过三万块钱。”
旭哥抬起头,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
“这样,我先拿三万,你把借的钱还给他。他要是生疑就会跟别人讲。”
我摇头:“那倒不会。我拜了他为师父。”
旭哥说:“不行。先还了他。”
我摆了摆手:“这个人完全可以放心。我的意思还是少去你店子为好。”
旭哥点点头,笑道:
“注意一点好,也别杯弓蛇影,今年饭店收入比较好,到年底我们算一下账,分一下成。你家的房子过了年就可以动手了。”
“对。红砖已经烧好。建了房还他才回常理。”
与旭哥再度筑稳篱笆后,他才走。
我打电话给张行远,叫他过来。
他不太抽烟,我泡了一杯茶,两人坐下。
他微微而笑:“有人给我作媒,想请你参谋一下。”
我笑着点点头。
他开始介绍,媒人是财会室喻晓,女方是一小的老师,见过一次面,长相不漂亮,但也不是很差,一般般吧。
我问:“女老师的学历呢?”
“中师。教小学的一般都是中师毕业。”
“家境呢?”
“也一般般,老家是下秦县的。”
“在学校表现呢?”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没了解。”
说内心话,我不想要行远早早地找女朋友。他的情况跟我差不多,也是没有关系的一般人家。只是父母做点小生意,家里经济收入比我家稍好一点而已。
我希望他先把工作搞好,于是,决定刺激他一下,笑了笑说道:
“媒人给你做媒,反映了你现在的价值。她给你做一个长得一般般的老师,证明你只能娶个一般般的老师。”
这句话让他受了刺激,脸一下就红了。
我喝了一口茶,笑道:
“媒人有两种。一种,媒人看到了你的潜在价值,会把一个好姑娘介绍给你。甚至把自己的长得比较好看亲戚介绍给你。
第二种,按质论价,比如你张行远家境一般,又是一个小职员,家在农村。他就根据你目前的这些情况,给你匹配一个。
喻姐热心,但她属于第二种。”
这话讲得太直,张行远的脸更红。
这时,我趁热打铁,挑明自己的观点:
“我并不是说一定要找个漂亮的。但是,喻姐给你介绍过一样没有什么特色的姑娘,证明你在她心中,也不过如此。
她错了吗?没错,是为你好。
但是,老弟啊,我把你拉到机关来,不是为了让你到城里找个老婆。我们是要在这个地方立稳脚根,有所发展。”
他望着我,点点头。
“一旦你找个女朋友,不说天天要谈恋爱,你总要花时间吧,这就影响你的工作。
其次,你要是非常喜欢这女老师,哪里有时间找我来征求意见,今天是星期天,你早带着她去登山啊,郊游啊,喝茶去了。
即使来找我征求意见,也是先找个机会,我们一起聚聚,然后才来问我。”
行远定定地看着我。问道:“不谈?”
我手一挥:“不谈。农村人进城,一定要晚婚。你做生意就要做出点眉目。你当干部就要让别人看到点希望。
我爹是菜农,你爹是摆小摊,这是客观事实。做媒的人多少要参照一下,但他们主要参照的是我们有没有发展前途。
喻姐给你做一个长得一般,家境也一般的老师,那么,她认为你也一般。证明你目前也就是个一般状态。
人的价值就是外人对你的第一反应。所以,你一定要争口气,成为个不一般的人才。”
行远点点头:“向你学习。我听说陈姐给你做媒,把卫生局的刘美玉介绍给你。你都没动心。”
“听谁说的?”
“少泽嘛。”
“不是我没动心,是刘美玉太漂亮了。我反复想了之后,觉得不太合适。”
“你的标准也难以掌握,太一般的不要,太漂亮了的也不要。”
“这就是我要跟你讲的标准。中等合适。太漂亮了,人人盯着打主意。要是我发展得一般,那些打主意的就是一群狼,时时准备偷袭。”
张行远听到【偷袭】二字,笑得捂肚子。
“这是真的,就算这个老婆还好,自己守得住,但我时时疑神疑鬼,那日子也不好过。”
他问:“那你的真实标准是什么?”
“相貌中等稍偏上,性格好。性格好是个关键因素。太强势了的女子,我们条件差,人家条件好,那会压不住。
等到我们中年翻身,当了官也压不住。”
“为什么呢?”
“强势惯了的人不可能改变。你在外面是个人物,在家里不是个人物。于是,你要么让她一直强势下去,变成家中弱男。
要么你也强势,那么就会起冲突。婚姻不是用来争吵的,那种日子不好过。我爹不错吧,但我家里是我娘说了算。
所以,我们现在是父子俩先商量好,才和她摊牌。我没参加工作之前,一切都是我娘做主。谁敢反抗就挨一顿骂。
生活在这世界,不是单位有强弱之分,家庭也是一样。不是正确的意见就行得通,是看谁强势,谁强势,谁的意见才是最后的定论。”
张行远感叹:“一定要读个好大学。”
“不是读个好大学,复旦也不讲这些。这都是些最基本的原则,我们自己可以总结。真理都很简单。
《菜根谭》说得明明白白,但是,历朝历代都说不是一本好书。跟一个人喜欢讲直话一样,别人都觉得他不是一个讨喜的人。”
张行远说:“你真可以当我的老师了。”
我指了指对门。
“李老才是老师。我离得近听得多。”
张行远说:“不过他一辈子……”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发达。
我听了很不高兴。说道:
“算你这个说法,我就不应该跟你讲这些?我也没有发达。你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当老师的中不了进士,当学生的就中不了?正是人家指导你,你才少走弯路。”
他双手合十:“我讲错了,接受批评。”
“我们兄弟之间,直来直往比较好。你信任我,征求我的意见,我就直而言之。你认为我讲的一文不值,你自己决定。”
他忙检讨:“讲得对。那么,我就回喻姐的话,说暂时不谈。”
我摇摇头:“暂时不谈,那你当初为什么去见面?只能说,不合适。不合适包罗万象。”
他点点头,说:“跟你又进了一步。走,到旭哥那儿去,我请客。”
“不合适。我们去,一是他不收钱,二是收钱也只收本钱。你叫上那个一小的女老师去请客,我才去。”
行远知道我是开玩笑,便说:“那就换个地方,到四水河边去。”
“这就对了。去旭哥那儿,你要带一些买单的朋友去。我们两个去了,他会收钱?不仅不收钱,还请我们洗足,双亏。
帮朋友就要让他双赚。让别人买单吃饭,再洗一个脚,又让别人买单,旭哥见了你,他才特别高兴。”
行远笑道:“你比你师父的课还讲得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