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醉香楼中,司马清微服到访,身边只带了两个随从。
他已经好久没有醉一场了。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只想醉一场。
二月初三,南境千魂谷,尸骸遍地。
想到此情此景,司马清举起酒壶灌了自己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胃部,灼烧般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把酒壶扔在桌案上,又倒了一杯,仰首灌下,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主子,你喝多了,该回去了。”随从劝阻道。
司马清置若罔闻,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酒。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宁静。
来人气势汹汹,身上带有兵刃的杀伐之气。
“你是谁?竟敢擅闯醉仙阁?活腻了!”一个小厮挡在了司马清身前。
来者一掌挥出,小厮当场毙命。
司马清猛然惊醒,警惕的盯着来人:“你是何人?”
“沈青峰,太子把我忘了吗?”沈青锋面无表情,拔剑指向他。
司马清冷冷勾唇:“想杀我,你还不够格。”
沈青锋不屑道:“看来回京之后你不仅记性变差了,连口气都变大了。”
“是吗?”司马清轻笑,“逞口舌之快,似乎一直是你和你背后那个人惯用的伎俩吧。”
“这一剑名唤青峰。”沈青峰举了举身侧的宝剑,语调平稳。
司马清嗤笑,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沈青锋冷冷瞥了他一眼,提剑袭向他,招式凌厉,每一剑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司马清拿起随从的佩剑,迎战。
剑芒交织,激烈碰撞。
一番交手后,司马清略占上风,可他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了剑,退至一旁:“沈青峰,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的主子是谁?”
沈青锋没说话。
司马清笑了笑:“司马麟?还是姓慕容的,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怕我忍不住宰了你。”
沈青锋依旧不动,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司马清怒吼一声,挥剑刺向沈青锋的胸膛。
沈青锋避开了,同时挥剑砍伤了司马清的右臂。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司马清捂住伤口,疼得额头冒汗,却仍是不肯放弃攻击,因为他知道只有拼尽全力,或许还能赢!
沈青峰一边躲闪着一边反击,司马清虽然受了伤,但他很快就适应过来,渐渐扳回了劣势。
突然——
司马清抓住机会,狠辣地将沈青锋踹翻在地。
“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司马清蹲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沈青峰嘴角流出血迹,眼神却依然冷漠,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
司马清咬牙切齿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沈青峰垂下眸,目露讥讽:“你永远不会知道。”
“是吗?”司马清眯了眯眼,“看来是姓慕容的了。”
“呵,痴人说梦!”沈青锋不屑道,旋即又冷冷地瞪着他,“你不配提慕容这个姓。”
司马清面色骤沉,“看来你是不能留了。”
说罢,他提剑了结了沈青峰的性命。
“砰!”房门被人推开,“太子!您怎么样了?!”
司马清回头,见来人是他的亲卫,顿时松了一口气:“无碍。”
在侍从的簇拥下,司马清拖着血淋淋的右臂回了长乐宫。
宫人内侍跪了一地让他请御医,他却执意要见谢渊。
当谢渊到达中殿时,中殿没有掌灯,司马清坐在漆黑的月色中,衣衫染满血污。
殿中太黑谢渊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借着月色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猜测他的伤势。
还未及开口,就听司马清道:“你站过来些,我,我看不清你。”
谢渊眉梢微扬,迈开步子,缓缓靠近他。
当谢渊走近时,司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渊低下头,只摸到他袖袍湿了一片,触感甚为黏腻。
他皱紧了眉,伸手按住伤处,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你出卖过我吗?”司马清缓缓吐字,神情甚为平静,“五年前,千魂谷,三万精兵全军覆没,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你出卖我的吗?”
谢渊抿着薄唇,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会是谁呢?千魂谷练兵的事,我只在信笺中与你提过,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呢?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司马清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再想。
“伤害你,我也不想的。可是每当我想起尸骸遍地的千魂谷。我就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直到今天他们还在派人杀我,你就这样想我死吗?”他睁开双眼,望着谢渊。
他的眼睛很红,泪水布满整张苍白的脸。
谢渊叹息一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司马清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游移,声音哽咽道:“我真的没办法相信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出卖的你,可真的不是我,你愿意相信我吗?”谢渊凝视他的眼睛,认真道。
司马清摇摇头,苦涩的笑道:“就算是你,我也认了。”
谢渊怔了片刻,沉吟道:“我问过顾延韬,他说你在南境并无险遇。”
“顾延韬是父皇的人,他自然不会知道。”司马清淡淡一笑。
“那你为何不早点问我?”谢渊蹙眉。
司马清扯动嘴角,笑容凄凉:“我,问不出口。”
“司马清!”谢渊握拳,心中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
司马清抬眸,幽深的瞳仁里倒映出谢渊的影子:“既然你忘了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吧。”
谢渊定定的注视着他,久久沉默。
“那我忘了的是什么。”谢渊终究叹了口气,“你可以告诉我吗?”
司马清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曾经,更忘了你嫁给了我,我们日夜缠绵,久久不愿起身。”
谢渊一震,他没想到司马清会这样说,竟然真的就忽视了自己受到的那些伤害。
“你觉得我害了你,却依然娶了我,对我好吗?”
谢渊问着明知结果的问题,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司马清点点头,笑道:“你很爱我,发誓这一生都不离开我。”
“是吗?”谢渊喉咙发干。
司马清点头,眼眶泛红:“是啊,你对我极好,我也很爱你……”
谢渊浑身发软,扶着桌椅才勉强稳住身体。
“原来是这样啊。”他颤声说着,眼眶霎时模糊了,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原来他的委屈他的不甘,他几乎丢掉性命的种种,在司马清心中不值一提。
“阿渊,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司马清温柔地拭擦掉他的眼泪,“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误解你了。”
谢渊猛地抱住他,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司马清揉碎。
司马清愣了愣,随即反手搂住他,拍打着他的背,哄道:“好啦,别难过了。”
谢渊埋首于他颈间,哭泣不止。
“阿渊……”司马清轻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缱绻。
谢渊停止了哭泣,将头埋入司马清脖间,心底却满是凄凉。
他也很想就此原谅,可他的爱意早就换成了恨,愤愤难平。
许久后,谢渊就那样趴在司马清怀里,呼吸均匀,睡去了。
司马清失笑,俯身吻上他冰凉的额头。
他将谢渊轻放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出了中殿。
司马清走后,谢渊兀的睁开眼睛。
他的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他翻身坐起,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又恢复成方才的高贵冷漠。
“来人,备马,我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