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嫁来侯府前,谢知行让重黎调查过纪棠的底细,知道她跟一女木雕师学艺多年。
木雕师,是纪棠师父在清河村明面上的身份。
“可以吗?”纪棠眼巴巴的祈求。
谢知行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她干净明澈的眼睛,从喉间溢出一声‘好’。
他知道纪棠跟人学木雕,自也知道纪棠多年来过的什么日子。
十几年的苦难,没有摧毁掉纪棠,反而将她锤炼的坚韧璀璨。如同饱受磨砺的明珠,温润敦淳,内敛华秀。
虽长在乡野,通身气韵却不输京中闺秀。
“多谢世子,我扶你起来。”纪棠喜出望外,殷勤地伺候谢知行起身。
纪棠没想到,谢知行这么干脆就同意了,她准备了好多说服之词都没用得上。
虽说东临礼教宽容,但勋贵世家的女眷仍旧束缚众多。就说玩木雕这一条,在旁的大族里怕是不被容许。
是以谢知行能爽快答应,让纪棠很是欣喜,愈发觉得他这样的好人不应该短命。
“世子喝茶。”纪棠把谢知行扶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药茶递到他手中。
谢知行接过,看着纪棠若有所思。
其实,他之所以答应纪棠,还有另一个缘由。
纪棠时时跟在他身侧,影响他与人会面,譬如谢知熠和方云野来寻他,雾空重黎向他禀报事务。
若是往日健全之时,他可去书房。然如今他身子不便挪动,只能在主屋进行。
如此,纪棠便需回避。
一次两次可暂避出屋,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将侧屋允给纪棠,让她白日无须随身伺候,最好不过。
“夫人木雕手艺如何?”谢知行闲问。
纪棠喝茶的动作一顿,“尚可。”
“那请夫人给我雕一尊可行。”
“世子想雕什么?”
“改日我拿画像给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纪棠只得应下。
谢知行言出必行,当即便叫了夏蝉和雾空来,将侧屋收拾好给纪棠用。
雾空一愕,这才明白纪棠之前是何用意。
做绒花和木雕的工具纪棠随贴身物品带来了侯府,但木头什么的体积太大不便携带,只能去购置。
当然,这些暂且不急,明日再置办也无妨。
落日沉山已是傍晚,该去主院了。
侯府很大,惊澜院到主院有一段距离,谢知行不良于行,重黎将他扶上小轿抬去了主院。
纪棠和谢知行到时,主院厅堂已坐满了人,刚进院子便听了阵阵说笑声。
“呀,世子和新妇来了。”一妇人惊站起身,招呼众人相迎。
“大哥,大嫂。”两名少女同谢知熠齐唤。
“世子,少夫人。”左侧下首两名妇人恭喊。
“父亲,母亲。”纪棠扶着谢知行到右侧上方空位落座,众人复跟着坐下。
方氏和定北侯坐于上首,其余人分坐两旁。
“这是三姑娘谢知韵,四姑娘谢知妍,这是孔姨娘和秦姨娘。”方氏温和的给纪棠介绍。
“见过大嫂。”
“见过少夫人。”
几人一同见礼,好奇地打量纪棠。
纪棠莞笑着回礼。
“表哥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谢知熠起身往外走。
方云野是方氏的外甥,自当一起用宴。
“知熠这孩子,都十八了还这般浮躁,不及知行半分沉稳。”方氏半嗔半训。
“二公子是明朗之人,如此才好呢,一生长乐无忧比什么都强。”秦姨娘毫不吝啬的夸赞。
方氏无奈笑道:“你呀,惯会哄人开心。”
纪棠竖耳听着,暗暗观察。
想要攻略下方氏在侯府站稳脚,摸清府中人和关系,才能对症下药。
以短暂接触来看,三姑娘谢知韵温婉恬静,模样清丽。
四姑娘谢知妍灵动活泼,如花面容上总是挂着惹人喜爱的甜笑。
孔姨娘话语不多,只有在别人问及她时才答应附和两句,淡如秋日菊。
秦姨娘能说会道,言语极其顺耳,令听者心情愉悦,且她长相艳丽,像夏日里的蜀葵花。
至于谢知熠,如秦姨娘所说,他是个明朗少年,似冬日暖阳般灿烂温暖。
以他定北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再配上高大俊朗的外表,是大多少女喜爱的少年郎。
“少夫人来侯府可还习惯?”秦姨娘将话头转到了纪棠身上。
这话问的,任谁初到陌生之地都不会习惯。
可她若直说不习惯,会叫人觉得她矫情无礼。若说习惯又显得太假,毕竟纪家同侯府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纪棠略作思索,“侯府比纪家好上太多,一时还不太习惯。”
秦姨娘没料到纪棠会这般作答,愣了一下没接住话。
上首的方氏笑着道:“无妨,过些时日就习惯了。”
“那大嫂以前是怎么过的?”谢知妍一脸好奇。
听闻她被纪家弃养在乡野,前一段时间才接回盛京。
纪棠看着眼神单纯的谢知妍,叹了口气,“自是比不得四妹妹锦衣玉食。”
那是,她可是侯府小姐,哪是她一个小官家的弃女能比的。
谢知妍满是骄傲自豪,全然没留意到问题被纪棠巧妙揭过。
纪棠被弃养一事人尽皆知,然家丑不外扬,她不能说纪家不好,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置谈。
仅是几句话,方氏和定北侯听后对纪棠愈发满意。
“好孩子,你嫁进了侯府,侯府就是你的家,往后你与知妍她们别无二致。”
甚至纪棠是少夫人,会比她们过的更好。
纪棠乖顺点头,正要说话时谢知熠和方云野进来了。
“表哥来了。”谢知熠朗声喊。
“见过姨父姨母。”方云野在厅中站定,朝上首的两人问礼。
定北侯抬手道:“自家人无需拘礼,坐吧。”
方云野同谢知熠一起,在右侧下首坐下。
厅中静了一瞬,谢知韵望着谢知行关问道:“听闻大哥今晨又发病了,可要紧?”
“老样子,咳咳咳……”谢知行一开口就咳了起来。
孔姨娘见状忙训斥谢知韵,“你大哥需少言静养,别叨扰他。”
“是。”谢知韵满脸歉疚,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三姐姐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冒失。”谢知妍语含责怪。
她的话伴随着谢知行的咳嗽,使得谢知韵越发愧责,无颜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