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维尔军舰径直离开帝国边境,来到了边境外的“自由海”。
“自由海”是帝国对边境以外未探索和发现生命存活地带的别称。这里异常荒芜,入目所看不到璀璨的星系群,没有来来往往的航行舰,甚至连提供光亮的星辰都没有,若是打开可视化窗口看看,能看到的尽是浓稠冰冷的黑暗。
“舰外温度已经零下百度有余了……”
雪莱身上裹着自己的斗篷,脸颊被篝火的焰火照得透亮,看上去平白落寞了几分。此刻他正身处一片黑暗中,身侧仅余篝火余温,身子瑟瑟发抖,小脸落寞苍白,看上去好不可怜。
下一秒,宿舍的灯被诺兰打开,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宿舍内温馨舒适的环境,也照亮了门口环境数据显示屏上那个明晃晃的“恒温20”。
雪莱精心营造的气氛被破坏了个干净,他急得跳脚,一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光脑,把正在录像的光脑踢待机了。
“啊——”雪莱来不及指责诺兰这个氛围破坏者,把光脑捞过来摆弄片刻,确定里面的录像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到了“待剪辑”的文件夹里,放心地控诉起诺兰来,“你开灯干什么,不知道晚上宿舍里会有人睡觉吗?”
诺兰沉吟半晌,抬手,指了指电子钟上的“上午十点整”。
他全程一句话没说,就成功让雪莱的形象从可怜到愤怒,再到做贼心虚:“这不还是早上吗……”
“早上就点上篝火了?”诺兰面无表情地反讽一句。
他身上还穿着从帝国第一军团军舰上穿来的作战裤越野靴,衬衫上沾了坦维尔的树汁,得用特殊清洁剂清洗,所以诺兰没穿在身上,换了件那边的花领衬衫,保暖程度跟那件衬衫差不多,至少看不出来正身处零下百度环境的模样。
唯一不太和谐的,大概就是他手里那个橘黄色的干粉灭火器。
在系外航行的军舰保温都做得很好,内部能源也充足,离开星系的时候就开启了供暖系统,此刻军舰内部并不冷,但雪莱这个作精,今天一早起来去了总控室一趟,回来的时候把门口的柴火捆巴捆巴全都捡回来了。
他回宿舍的时候活像个荒星耕地的壮小伙,把伯特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把这里给点了。
但事实也差不多,雪莱这个没脑子的非得在自己宿舍里点篝火,点了半天总算生起来了,但触发了军舰里的消防警报。
诺兰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毫不留情地提着干粉灭火器把雪莱辛苦半天点起来的篝火浇灭,诺兰功成身退,临走之前还问雪莱要了院长的通讯方式。
“你不是知道吗?”拿自己的光脑给诺兰加上院长,雪莱絮絮叨叨,“怎么,出门一趟忘了家了?”
诺兰面不改色地点着眼前的光屏:“我不怎么用光脑。”自然也就不浪费那个精力去记什么通讯方式。
他这个光脑还是现从军舰上拿的,下军舰之前就会随手扔在这里,也不带走。
“现在不用光脑哪走得动路哦……”雪莱撇撇嘴,露出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表情,指着光屏上那个跟着串红色玫瑰花表情符号的花开富贵头像,“喏,院长。”
“谢了。”
瞎子诺兰没对这个俗气的星网马甲做出什么评价,一手拿着光脑,一手拎着干粉灭火器,迈着能馋死无数雌虫的两条长腿离开了。
中午,伯特端着饭菜来找诺兰,他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人,只是不太愿意面对满是坦维尔的军舰餐厅,也不愿意看他们用根系“吃饭”。
诺兰跟伯特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不爱吃饭,一般能用营养剂解决就用营养剂。伯特对他的想法表示了不赞同,营养剂是应急食品,谁家好人闲着用应急食品度日啊?
只是无奈,诺兰又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让他出门比登天还难,伯特只得每顿都亲自打了饭菜送过来。
听到开门的动静,诺兰连头都没有回,手上正抄写着什么东西,嘴也不张:“都说了不用。”
伯特现在看他就跟看叛逆期不肯好好吃饭的孩子一样:“营养剂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正常饭菜?”
诺兰:“不浪费时间。”
伯特:“为了身体着想。”
“……”诺兰虽然不想吃饭,但也不擅长跟别人在这种小事上斗嘴,起身接过托盘,放在桌上。
借着诺兰起身的空当,伯特也看清了桌面上的纸张。
纸上字迹十分简略,但却不潦草,看上去无端潇洒:“在写什么?”伯特看不懂,只能问正主。
“一些后续问题。”诺兰面色平静将纸张拿给伯特看,“准备拿来问院长的。”
伯特扫了一眼,只能认出零星几个字母:“写字太潦草了。”
诺兰:“别为难一个瞎子。”
伯特:“……”
把看不懂的纸张还给诺兰:“雪莱说你把预言书烧了?”
诺兰点点头:“院长给的权限。”
伯特皱眉:“哪一条?”
诺兰指了指自己:“我来到帝国那一条。”
伯特:“……生效范围?”
诺兰:“帝国。”
伯特了然地点了点头:“蝴蝶效应呢?”
诺兰:“大多数更改了,少数是消失的。”
伯特:“比如?”
诺兰思考了一下:“我的‘存在’在帝国消失,知情者遗忘了带走你的人是我和雪莱,只记得你自己带着阿切伯尔德逃走了。”
伯特笑了一声:“怪牵强的。”
诺兰耸肩:“所以我得问问院长这能不能行得通,万一留下什么后患……”
伯特联想到了什么:“担心塞西尔?”
“嗯。”诺兰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点点头,承认了,“那四天我不太清醒。”
蝴蝶种可以否认自己任何一个方面的能力,但繁衍能力无法否认。如果不去刻意控制的话,一个健康的成年蝴蝶种随时都可以让自己的雌虫怀上虫蛋。
烧毁预言书的蝴蝶效应可以帮助诺兰消除对成年过渡期对塞西尔的影响,他没法保证自己在过渡期能清醒地控制自己不去做过分的事,只能依靠事后处理。
伯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就是好啊。”
诺兰:“你在过渡期的时候没有让阿切伯尔德怀孕吗?”
伯特:“……”
艾瑞克斯是在两个人结婚时有的,之前……
“之前有一个,在黑市的角斗场流掉了。”伯特声音淡淡,眼神却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雌虫体质强悍,失去一个虫蛋对雌虫来说不算什么,连点血都不会出,当时知道虫蛋流掉了的,估计只有阿切伯尔德一个。
伯特是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也曾经问过阿切伯尔德,但当时艾瑞克斯已经记事,阿切伯尔德不想因为那个无关痛痒的虫蛋让艾瑞克斯伤心,伯特也就没再问,再后来两人有了安,再再后来,矛盾激化,伯特跟阿切伯尔德彻底闹掰,这件事也就没人再提起过。
现在被诺兰再提起,伯特倒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对不起阿切伯尔德。
这下换成诺兰伸手拍拍伯特肩膀了:“那边有办法让他醒过来,你们还有很长时间。”
伯特轻笑一声:“先把眼下的矛盾解决再谈其他吧。你先吃饭,我不打扰了。”
诺兰送伯特回了他宿舍,伯特的宿舍没有做雪莱那样的“特殊化装饰”,室内恒温在十八度,床上躺着一个金发雌虫,正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