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远去。
宗员神情莫名的有些悲凉。
一个背负大汉兴衰的主将,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是为将者最大的耻辱,可他作为副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六月末。
朝廷下诏,擢董卓为东中郎将,主战冀州。
并下诏免除卢植的职务,以囚车押送回雒阳,等候判处。
莫须有之罪?
或者说‘迁延之罪’。
卢植,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这场波及八州的战争,对于衰败的大汉极为致命。
故此,他围广宗而不攻,成为天子刘宏下诏的借口,并且直接打入昭狱。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
时任河东太守的董卓,领着数千精兵发往冀州,直面重新联合用兵的张角,张梁,张宝三人节节败退,四处求援而不得。
…………
………
“七月了。”
“这场战争拖得太久。”
从陈国秘密来叶县大营的刘宠叹息不已。
“嗯哼。”
刘牧处理着手中公文,淡淡道:“刘虞被表为甘陵相,安抚百姓有功,被招入朝中拜为尚书令,光禄勋!”
“宗正吗?”
刘宠神情顿时一怔。
从谶纬之学大兴开始,汉王室与天子便开始离心离德。
不曾想,此次刘宏竟然借着战争,将刘虞这个宗亲推入朝廷九卿之一,平迁宗正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
刘牧点了点头。
刘宠搓了搓面颊,苦笑道:“刘虞入朝,卢植下狱!”
“战场在北。”
“董仲颖是袁隗的掾属。”
“所以卢师必须要退下来,被此人顶上去。”
刘牧靠着斧扆,捻了捻手指说道:“此次董卓在冀州失利,恐怕袁隗,袁逢要退一个,杨赐老矣,不足为虑。”
“罢了。”
“天子之心,不可揣测。”
刘宠合上眼眸,跳动的眼皮,说明心中并不平静。
这场朝中权力争斗,视北方各州的百姓,军卒于无物,可用冷血来形容。
“恐怕不止如此。”
刘牧若有所思道:“听闻皇甫嵩北上,应当会结束这场战争,想来朝中的利益已经分割完了,到时军权亦会动荡。”
“牧儿。”
刘宠神情不舍,带着几分愧疚望去。
陈国势大,曾经的陈国相骆俊,现在的颍川太守,势必会登上豫州刺史之位。
可想要得到这样的权力,刘牧还需要回洛阳,做一个质子,才能平息猜忌,令士卿诚服。
“无所谓。”
“洛阳与陈国并无二致。”
刘牧知道刘宠想要说什么,反而安抚道:“陈国容纳的百姓已经足够多,颍川可以放一些人,顾雍便留在陈国为父王分忧。”
“好。”
刘宠抿了口酒水,压下心中的阴霾。
这一次,陈国是受益者,攫取了不少百姓,还有军械甲胄,以及豫州的权力,利益并不比远在洛阳的刘宏与士卿少。
“对了。”
刘宠忽然道:“卢子干为何被下狱?”
“迁延之罪。”
刘牧猜测道:“近年天灾,各州秋收并不丰硕,卢师率领北军五校短时间都没有剿灭黄巾主力,天子可能有怨气,或者仅是为了交换权力,只有抹除平乱之功,才能给予他人。”
“或许吧。”
刘宠撇了撇嘴,对远在洛阳的刘宏有些不满。
卢植可是大汉的支柱之一,利益的交换不应该只让他来承受……
“世子。”
陡然,帐外传来典韦的声音。
刘牧扬眉问道:“何事?”
“世子。”
典韦肃然道:“朝廷遣来天使。”
“请进来。”
刘牧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自从宛城之战结束,他的大军便一直驻扎在叶县。
刘宠征徐扬,他征豫荆,父子二人的战场切割泾渭分明,就是为了不让平乱之功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刘宠辞官挂印之后,他等的天子诏终于到了。
“见过陈王。”
“见过羽林监。”
蹇硕带着一个小黄门迈入帅帐,带着笑意作揖恭拜。
“蹇常侍。”
刘宠微微颔首。
“多年未曾回家,没想到刚回陈国又遇大乱,不得已奔赴各地平叛,久驻叶县防备叛军,因此想念父王,才写信来叶县一聚。”
“不曾想,遇到蹇常侍宣诏。”
刘牧起身走下木榻,笑着解释道。
“当得。”
“奴婢明白。”
蹇硕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天子诏,呈上道:“羽林监平叛有功,陛下拟诏迁为司隶校尉;兰台令使顾雍筹措军辎,安民有功,迁陈国相!”
“哦?”
刘牧瞳孔陡然一缩。
他与陈国还未拟公文送往洛阳,顾雍的陈国相就下来了?
“世子。”
蹇硕俯身说道:“羽林中郎依旧领八百缇骑,不过此八百军禄秩需要从陈国抽调,军籍择日转入王卒尉中。”
“嗯。”
刘牧深吸了口气。
八百羽林军,化为王卒尉。
这份赏赐天下莫有人能及,却又给王卒尉埋下钉子。
不用多想,八百缇骑绝对有天子的眼线,或许是传说中的绣衣直指。
可笑他这个绣衣御史,竟然是空有名头之人。
“世子。”
蹇硕正色道:“陛下有言,遵诏而行,还望一并与奴婢启程归朝,至于叶县兵马,早日发归陈国,好修养民生。”
“当然。”
刘牧收起诏书,微微转身斜睨道:“军中一些功勋与抚恤,需要我与父王交接,还望蹇常侍等候两日再启程。”
“诺。”
蹇硕躬身应下。
继而,领着小黄门随典韦离开。
刘宠放下手中的漆碗,眸子冷厉道:“这些阉宦,真是目中无人啊!”
“父王。”
刘牧扬了扬诏书,自嘲道:“绣衣直指在蹇硕手中!”
“呵。”
刘宠毫不在意的冷嘲一声。
所谓十常侍,不过是一群宠臣罢了。
绣衣直指在手又如何?天子用时便是利刃,不用时就是待宰羔羊。
“父王!”
刘牧揉了揉眉心,无奈叹了口气。
朝中权力的分割结束,战争却并未停下脚步。
等黄巾主力平定,各州郡叛乱反反复复,会直到大汉崩溃,陈国还不能与十常侍为敌。
“罢了。”
刘宠拂袖一甩。
身为宗王,岂能与一介阉宦计较,落了下乘。
“嗯。”
刘牧顿时松了口气。
蹇硕此人,只能说甚得天恩。
未来各州平定,刘宏会建设西园八校,与士族分割军权。
除却刘宏的无上将军之外,军权最重莫不过上军校尉蹇硕,由此可见‘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只是画的一张大饼。
整个常侍行列,唯有蹇硕一人得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