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袁基望着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何进迟早会明白的。
时间消逝。
洛阳风雨欲来。
班师之日将近,皇甫嵩与董卓都被召回。
此次北伐关外献捷,刘宏未曾大贺朝野,但该有的礼节皆要俱备。
十一月初,寒风朔朔。
汉天子刘宏,满朝公卿,士大夫拥簇洛阳城北。
汇聚的百姓,鸿都学子,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望不到尽头。
“文优啊。”
“某心中慌的不行。”
董卓扯着身上的衣袍,冷汗蹭蹭的往下冒。
他了解刘牧,知道自己倒戈大将军的拙劣之策是掩耳盗铃,所以从来洛阳以后,就开始提心吊胆,夜夜难眠。
“莫慌。”
“天下不是骠骑的天下。”
李儒居于一侧,低声道:“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大将军亦是大汉的大将军,莫要因畏惧而失了礼仪。”
“明白。”
“某明白了。”
董卓深呼吸数次。
望着地平线的烟尘,没有平息忐忑,反而愈发的慌乱了。
“太仆卿。”
“不知近日可好?”
刘宏乘着六头白色毛驴牵引的车舆,侧目看向列于朝卿的袁基。
“甚好。”
“有劳陛下挂念。”
袁基转身恭敬一礼,不急不缓的回道。
“那便好。”
刘宏捻着手指,抬目眺望烟尘。
不稍片刻,滚滚烟尘扑面而至,率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便是大纛。
两万余铁骑驰骋大地,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袍,如惊雷的铁蹄声,令三公九卿,无数士大夫为之惊骇。
“刷。”
刘宏连忙起身,踩着马凳走下车舆。
“陛下。”
太常刘焉,宗正刘虞错愕无比。
军至,则下车,这算是另类的天子降阶吗?
刘宏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宗王之子,于大汉有功,公子牧是朕的兄弟,岂能因为俗礼所拘。”
“诺。”
刘焉,刘虞无奈颔首。
同为宗室,他们又何尝不羡慕刘宠,生子当如公子牧啊。
无数人的瞩目之下,大军自数百步之外骤然而停,压下滚滚尘沙,而后分裂两侧。
继而,王卒尉拱卫着四马车舆驶出。
车舆前行三百步,再度止住。
刘牧掀开帷幔,缓缓踏出车厢,望了眼公卿行列,走下车舆。
“还算得体。”
刘虞顿时松了口气。
他是宗正,生怕刘牧居功自傲,敢在帝驾前失礼。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的刘焉便掐了掐他的手臂,低声道:“有变,洛阳今日怕是要染血。”
“嗯?”
刘虞悚然抬头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刘牧冕服悬刀,虎步而行。
左右王卒尉尽皆按刀紧随,他每走一步,龙骧,介士便向前推进一步,不让大地卷起尘沙,却又像是要碾碎整个洛阳一般。
“臣刘牧。”
“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刘牧止于三步之外,目光平淡的作揖而拜。
“免了。”
“朕都想拜你了。”
刘宏朗笑一声,上前牵着刘牧欲要按刀的手,低声道:“一切交给朕,你莫要染血,朕能压的住洛阳,压的住天下士族,你不能,你是骠骑,是宗王之子,不是大汉的天子,可明白?”
“陛下。”
“这是何言。”
“臣便是臣,降阶已是天恩。”
刘牧不为所动,淡笑着停驻在公卿面前。
他没有看袁基,反而将目光落在董卓的身上。
“刷。”
顷刻,王卒尉尽皆转头。
龙骧,介士,万卒持锋而望,弥漫四野八荒的杀气,似乎凝成一柄实质的利刃,狠狠扎入董卓的心脏。
这屠杀数十万人的凶煞之气,令所有人似乎陷入尸山血海的幻境。
噗通一声。
董卓翻着白眼,直接晕倒在地上。
“这是?”
“寒冬,都会宛暍?”
刘牧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
“大将军。”
刘宏脸色黢黑无比。
武卫中郎,河东守备营之将,可是隶属大将军府辖制,太丢脸了!
“李儒。”
“快带下去。”
何进满头大汗,忍着杀意刮骨的压力拂袖示意。
“快带某走。”
“骠骑要在此地杀人了。”
李儒俯身之际,董卓低声嘟囔着说道:“陛下止不住骠骑的杀意,袁基怕是要死在这里,你我快点离开,希望骠骑杀一人,便能止戈。”
“明白。”
李儒颤栗着起身,唤人抬着董卓离开。
这一幕。
让不少公卿士大夫失笑。
一个屠夫,带着凉州的莽夫,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转念想起介士与龙骧带来的杀意,还是令他们心有畏惧。
“陛下。”
刘牧淡笑道:“此战俘获羊群不少,但臣都分给军卒兑功了,这还有不少战马,给并州留了一些,剩下的都带来洛阳。”
“便给你了。”
“朕的西园,广成苑养不下。”
刘宏扯着刘牧就要登上六驴车舆,免得此地染血。
董卓能看出的事情,他作为天子,作为熟悉刘牧之人,又怎么能看不清楚。
“马匹太多。”
“陈国地狭,需要一个马场,汝南就不错。”
“恰好,袁氏通敌卖国,致并州九郡兵患难绝,无数良家子赴北而亡。”
“臣以为死一个袁隗不够,还得死一个袁基,剥夺汝南袁氏所有人的官职禄秩,禁锢终身,陛下以为如何?”
刘牧踩着马凳登上六马车舆。
突兀翻手攥住刘宏的手腕,错手抽出定业刀甩给不远处的典韦。
“骠骑。”
“公子牧。”
刘宏,满朝公卿脸色大变。
抽刀杀人,党禁袁氏一族,是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吗?
刘宏急,是他不想让刘牧染血,失去招揽有用之才的名望,失去士人的支持。
公卿士大夫急,是因为袁基可以死,但不能刀剑加身,更不能负罪而亡,若汝南袁氏尽皆党禁,天下士族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骠骑。”
“袁氏……!”
袁基脸色煞白,抬头想要解释。
袁隗能死,他亦能自戕,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袁氏却不能被党禁,更不能让谋划冀州成为一场空梦。
“噗呲。”
袁基话都未曾说完。
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便看到高山不可仰止的车舆与满朝公卿。
原来,这就是枭首的感觉吗?大汉宗室真有人不怕社稷崩裂,不怕州郡之士推举雄主,裂土分疆,逐鹿天下。
“砰。”
典韦冷着脸。
抬脚踢开滚落在地上的首级。
扯着袁基衣服拭去刀锋上的鲜血,而后行至车舆前奉回定业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