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独孤行的心猛得一沉。
眼前空荡荡的房间里,连半个人影都寻不到。床榻上被褥凌乱,显然曾有人睡过,却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壁上一张泛黄的符箓上。
那符箓静静贴在平滑的木墙上,纸面微微颤动,发出阵阵低沉的呼噜声,与昨夜听到的如出一辙。
独孤行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快步上前,伸手触碰那符箓,指尖刚一触及,便觉一股微弱的符力波动从中散出。
他心跳加快,目光不由转向一旁的书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本泛黄的《道德经》,一本薄薄的《素书》,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墨迹已干,笔锋苍劲有力,赫然是陈老头的字迹。
独孤行的手指微微一颤,拿起信封,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信上的字迹歪斜却有力,每一笔都透着一股熟悉的豪迈与冷意。他深吸一口气,逐字读了起来。
“独孤行,
你若见此信,便知我已带着何博斌离开。你丢剑之事,我甚为失望。那柄剑虽非绝世珍宝,却是你我师徒一场的见证。你既弃之如敝履,我亦无颜再留你身旁。
这年里,我收你为徒,原是看中你资质尚可,心性如爹,欲将一身所学尽数传你。然我和你相处的日子里心有所感,你并非我真正所需之人。说到底,你不过是我手中一枚棋子,用以破灭我长生体的利剑。你心性纯良,外加李咏梅的影响,难当此大任。
朱玲之事,我却未出手,非我不能,而是不愿。为了救她,我必定拔剑,尽管有齐静文协助,但战乱的凌山城,风险依旧巨大。说到底,她不过一介护卫,本来就是保护你们的,她与姜丰一样,皆非我信之人,我何必为外人耗费心力?
你若有心,便好自为之。游龙诀已传你大半,余下全凭你自悟。我与何博斌此去,前路遥远。莫要寻我,亦莫要怨我。
陈尘,书。”
信纸上的字迹在独孤行眼前模糊了一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纸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茫然、失望、悲伤……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堵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呆立在原地,耳边那符箓传来的呼噜声仍在回荡,却仿佛化作一阵刺耳的嘲笑,在他心头反复回响。
“棋子……”他低声喃喃,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下了沙砾。
那些年与陈老头的相处,那些风霜兼程的日子,他并不认为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利用。他想起初见陈老头时,那老家伙眯着眼打量他的模样;想起每次历练后,陈老头扔给他一本残旧的秘籍,语气冷淡却带着几分期许;想起救朱玲时,自己被围困,陈老头还是出现救下了自己。
独孤行转瞬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将信纸攥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然而,悲伤过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空茫。他站在空荡的房间中央,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榻,心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
陈老头走了,何博斌走了,或许朱玲也不知去向了,只留下他与李咏梅,孤零零地守着这间冷清的书房。
他突然转身,匆匆跑回书房。李咏梅已经醒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见他神色慌张,不由一愣:“孤行,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独孤行立刻回答道:“师父走了,带着何博斌。隔壁只有一张仿音符,还有一封信……他说,我不过是他的棋子。”
李咏梅闻言,脸色一变,弹指间从被窝中起身,急声道:“什么?他走了?你是说,他丢下我们走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独孤行点了点头,将信中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李咏梅听罢,沉默片刻,随即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那张嘴从来说不出好话!什么棋子不棋子的,他若真把你当棋子,怎会三番四次救我们?那老家伙就是嘴硬,舍不得你罢了!”
“舍不得?”独孤行苦笑一声,转身看向她,眼中满是复杂,“若真舍不得,他怎会连夜离开,连半句告别都不留?他说我丢了那柄剑,便是丢了师徒的情分。我……我那时只是想救人,哪想到他会如此在意?”
李咏梅见他神色低落,心头一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钻牛角尖了。陈老头若是真在意,早该跟你明说,而不是憋着气跑了。他这人,最擅长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信不信,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后悔?”
独孤行闻言,嘴角微微抽动,却笑不出来。他低头看向门外,远处山峦起伏,晨雾弥漫,天地间一片苍茫。
或许李咏梅说得不无道理,毕竟陈老头每次闹脾气都会消失不见,但每次都会回来找他们,就像山鼠精那次一样,躲在一座大山里喝闷酒了。可陈老头信中那句“莫要寻我”,却如一根刺般扎在他心底,让他无从释怀。
“咏梅,”他沉默半晌,低声道,“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咏梅歪着头想了想,马上道:“还能怎么办?肯定追上去啊!”
独孤行听她这话,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看着李咏梅那双明亮的眼睛,心中那股空茫竟渐渐散去几分。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好,那就依你。咱们收拾收拾,离开这儿,去找师父。”
李咏梅点了点头,拍了拍手:“这就对了!走,咱们先把东西收拾好,别让那老家伙瞧不起咱们!”
书房内,两人开始忙碌起来。独孤行跑到隔壁房间,将那封信捡起,犹豫片刻,还是其连同书本一同塞进了怀中。他觉得,这封信虽刺心,却是他与陈老头最后的一点牵系。
而远处,陈老头与何博斌的身影早已隐入山林深处。那老家伙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捏着一封信,嘴里嘀咕着:“看来想要拿下齐国,还得依靠公孙具去制作攻城器械‘巨神弓’。”
“巨神弓?”何博斌微微一愣,“那不是隋国的攻城巨弩吗?大秦应该没人造得出来吧!”
陈老头微微一笑,回应道:“放心,我在隋国挖到了个人才,他能帮我们造巨弩。”
“话说,陈老头你不打算回大秦了吗?”何博斌看着突然拿出酒葫芦的陈老头,开口询问道。
“回大秦没意义了,我剑气已用,已经没办法再协助大军进攻齐国京城。”陈老头顿了一顿,笑着继续说道:“何博斌,你别被抓住了。现在那臭小子不在,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会怎么好心救你了。”
何博斌爽朗一笑,“放心!我被抓了,就会咬舌自尽,不用你操心!”
“何博斌,你是商懿唯一选对的人!”陈老头缓缓站起身,拍了拍何博斌的肩膀,“别死了,你是我见过最听话的棋子了。”
何博斌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