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何地死后,何家的氛围极其压抑,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蒋玉凤时不时地哭嚎几声,何民众总会长长叹气。
至于何麦,她已经很久不着家了,她不敢面对,亲大哥睡过的床,用过的发胶,这些稀碎的回忆,如同锐利的刀,深深刺入她的心口。
也是临近过年了,给家里置办了些东西,何麦才回来这一趟。
三口人坐在沙发上,简单聊了几句,电视里的节目放完,换成雪花图案,而他们却陷入无尽的沉默。
灯光昏暗,只有长长的叹息。
“唉......日子刚刚好起来,结果你哥连个好年都没过,心里太难受了,呜呜呜......”
蒋玉凤忍不住又嚎叫起来。
“行了,不敢这样,有点福气都被你哭出去了。”何民众重重怒骂。
妇人赶忙抹干眼泪,但还是忍不住抽搐。
何麦的那张脸微微扭曲,她心里觉得亏欠,对不起家里人,要不是当初她的坏主意,也不至于把亲大哥给害死。
“爸,小弟啥时候回来,最近他是不是耍得有些疯了。”何麦蹙眉,有意转移话题。
“给他安排了份工作,结果经常迟到早退,心就不在正处,要不是有我的面子在,早就把他清退了,经常鬼混到半夜才回来。”
何民众无奈道。
何麦抬头看了眼挂表,已经九点一刻,打算再等,肯定要见到小弟人才行,要叮嘱他些事情。
与此同时,在街道上,何旺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差点撞上路边的行人。
“瞎你妈啊!”
何旺还回头骂了一声。
大哥死后,何旺很伤心,但何麦跟了大领导,何民众也主导新任务,家里面挣的那些钱,可就都到他兜里了。渐渐的,在物欲的膨胀下,他忘记了悲痛,开始疯狂享受。
大概十点左右,何旺才回到家。
“姐,你也在啊,正好,我要跟你们说个事,特别挣钱的买卖。”
何旺神色焦急,提了把小凳,坐在家人身旁。
“你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不怕遇到点啥事,你让爸妈还怎么活!”
何麦不满怒骂。
“姐,我知道,操心着呢。在津临市里,联防队都是咱的硬关系,包括社会上混的,谁不认识?没人敢动我。”
何旺轻拍他姐的膝盖,转而把手中的卫生纸举起,不断晃动。
可能家里人亲这后生,看不出来有啥问题,然而何旺在外头,已经狂得没边了,市里都要放不下他,那得出省。
有些话,这家人不说,但心里明镜,何麦跟了谁,那可是多厉害的人物,有这后台还怕啥?
于是何旺出去后,说了句非常狂妄的话:“我不狂,谁有资格狂?”
话糙理不糙!
“再说了,姐,有你在,我怕什么呀。”何旺又挤眉弄眼。
何麦口中的话,又咽在肚子里,她觉得亏欠何家,所以对小弟更加宠爱。
“你们知道这玩意吗?”
紧接着,何旺又激动道。
“卫生纸呀,最近倒是挺时髦的,怎么啦?”何麦笑问,宠溺地摸了摸何旺的头发。
“我跟造纸厂的一位主任聊了聊,就这东西的成本,可以压到一厘,十块钱一大包,就能赚九毛,这多大的利润啊,而且制造简单,连乡镇上的造纸厂都能搞出来。”
何旺激动站起,龇牙咧嘴地摆动手中的卫生纸。
“你想搞这个买卖呀,可你的工作怎么办?”何麦摇了摇头。
“姐,咱家这么硬的关系,我要是窝在单位里,那才叫浪费啊。”
何旺急了,生气得用力跺脚,“我想搞卫生纸的买卖,市场已经做起来了,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不行,你就在单位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蒋玉凤当下严厉拒绝,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了,得好好养着,不能出一点事。
“我不!”
何旺喊得声嘶力竭。
“你这孩子......”蒋玉凤也急着站起。
“妈,你先别激动,这是正当的买卖,没什么问题的,我跟小弟说,况且咱们不操这心,也有人要抢这钱的。”
何麦连忙摆手,又拿过何旺手中的卫生纸。
“这个买卖倒是真的不难,与造纸厂合作生产,然后放在供销社里卖,近期我也一直用心连心的卫生纸,的确会产生依赖,再也改不回去用草纸了。
主要市场时髦起来了,倒是可以借用这个东方,小弟的想法还是挺不错的。”
何麦给出中肯的回答。
“要是想闯一闯的话,你就去搞吧,好好锻炼锻炼,我这边可以给你十几万的支持,但凡事问你姐,千万不能胡来。”
何民众也同意下来。
眼下,这位副局长的口气,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毕竟按人头收钱嘛。
“好,我知道了!”何旺乐了,咧嘴笑到耳根,“明天我就去造纸厂,找朋友合作。”
“瞧你这样。”
蒋玉凤抿嘴怒骂,既然主事的人都那么说了,妇人也肯定支持。
“哈哈哈哈......”
何旺仰头大笑起来。
家里另外三口人,看到最小的这个如此开心,也不禁挂上笑意。
终于,家里有点年的喜庆了。
......
裴寂昌准备去一趟京平,买辆解放路的皮卡,一月份的结余,手头上能动的钱,差不多有六万多块。
至于那些店长的提成,他们吃得更多。
潘承德到手九百多块,而朱前也有八百多,至于那位主任,已经小两千了。
这就是红昌纸业毛利低的原由,裴寂昌都把利都让了出去,各个环节都让吃饱。
当前的社会,没有竞品,钱是真的好赚,只要你能搞定生产,市场上基本都够能消化......
裴寂昌对这个时代的特性,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解。
不过嘛,随着价格双轨制的施行,各项票类的退出,连黑白电视都不需要抢了,而传统的造纸厂又急需改革,卫生纸这类制造简易的产品,很快就会出现竞品。
且是以一种尤为夸张的形式。
“寂昌,把那么多钱让出去,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支书还是找到裴寂昌,愁眉苦脸地说起这事,签协议的时候,不觉得有啥,可到了分钱的阶段,真的肉疼。
这钱,无异于白给啊,东西根本不愁卖,风气已经搞起来喽。
“支书,买卖人嘛,前期做市场,千万不能小气,不然谁愿意跟着我们干。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一群狗闻着味就来喽。”
裴寂昌沉声道。
“行吧,总之一切听你的,京平让我跟着你去,法克鱿。”支书又嬉皮笑脸,想要出去见见世面。
“行的,法克鱿。”
裴寂昌抢走了支书的帽子,到炕上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