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遭食客纷纷附和。
有人低声议论:“这东方姑娘怕是见不得他人好。”
更有甚者直指东方芪身旁的萧承晏,冷嘲热讽道:“看来东方姑娘早已另觅新欢,却还要去搅扰文昌伯爵府。当真是有辱女德!”
说这话的是一直站在鸦青色男子身边的世家小姐。
这群世家子弟虽出身名门,却对雁王萧承晏并不熟悉。
萧承晏自幼便入军中历练,鲜少在京师露面。虽贵为隆佑帝的三皇子,却不似寻常贵胄般流连于权贵之间。即便一月前才调回京师,也未曾在王公贵族的宴席上露脸,而是将心思全然投注于隆佑帝交代的重要公务上。
所以旁人大多不认识这位雁王殿下。
萧承晏听闻众人肆意诽谤,双目中怒火骤然升腾,如同两团烈焰欲将眼前狂妄之徒焚烧殆尽。正当他欲起身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时,忽见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至身前。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个身着雁王府护卫服的少年,年岁不过十四五。
那少年在萧承晏耳边低语几句,随即目光如电,扫过在场诸人。萧承晏微微颔首,淡然问道:“小竹子,你可知这几人出自谁家?”
名唤竹子的少年不假思索,一一指向站在最前方的几人,声音清冷:“回禀殿下,此人乃薛国公府二少薛砚,那位是户部尚书之子刘容叙,这位则是禁军统领之女章玥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位俊逸非凡的公子,竟是威名赫赫的雁王殿下!薛砚闻言,神色骤变,双腿一软,猛然跪地。他颤声道:“殿、殿下恕罪!小的有眼无珠,竟敢冒犯殿下与东方姑娘。还请殿下开恩,饶过小的这一回!”
刘容叙与章玥玥见状,也如惊弓之鸟,慌忙跪倒在地,额头深深叩地,连连告罪:“殿下恕罪!我等糊涂,不知殿下尊驾在此,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宽恕!”
一时间,方才还喧嚣不已的酒楼,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这位新近调回的雁王殿下。
只因坊间早有传闻,隆佑帝龙体抱恙,立储之事迫在眉睫。雁王殿下此时突然被召回京,十有八九与储位之争脱不了干系。众人心思百转,越想越是惶恐。此等节骨眼上,谁敢得罪这位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雁王殿下?
想到此处,方才那些狂妄之徒如今悔恨交加,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心中暗自叫苦:早知如此,何必多嘴?如今得罪了雁王殿下,日后仕途恐怕难有寸进。更有甚者,怕是连家族都要受到牵连。
在场宾客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他们屏息凝神,等待雁王殿下发落,只盼这场风波能够尽快平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承晏身上,既好奇又忐忑,不知这位年轻的雁王殿下会如何处置这几个冒犯之人。
“薛砚,”萧承晏目光如刀,直刺向那身着鸦青色华服的男子,“本王听闻,平阳郡主与文昌伯爵府长子的婚事,乃是你祖母穿针引线,说的媒?”
薛砚如坠冰窖,双膝发软,战战兢兢道:“此……此事小的实在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明知却不敢答?”萧承晏声若惊雷,震慑四座。他暗中查探已久,薛国公年事已高,于一年前辞了官。然而就在辞官前不久,薛家老夫人却为平阳郡主牵线搭桥,此中必有玄机。
“世人都知伯爵府的大夫人薛氏是你祖父的堂侄女,国公府薛家和伯爵府沈家一向亲近,此事难道你也不知?”萧承晏继续道。
薛砚全身颤抖不已,文昌伯爵府的事早就在京师传遍了,可所涉轻重他并不知情,所以对于雁王的问话,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东方芪见状,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但此处人多口杂,不是审讯人的地方。况且她断定萧承晏和她一样,只是猜测薛国公府有问题,却无实证在手。于是她向萧承晏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暗示莫要打草惊蛇。
此时,八鲜楼的东家眼力过人,急步上前,恭声道:“殿下,东方姑娘,有个雅间刚刚空出。还请二位移步,小的亲自侍奉。”
东方芪轻扯萧承晏衣袖,低声道:“殿下,用膳要紧。更何况,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萧承晏闻言,怒火稍霁。
在东家的亲自引领下,二人移步二楼雅间。萧承晏心绪难平,筷子拿起又放下,问道:“阿芪,这般好心情,竟被这等小人搅扰,你不觉得恼火吗?”
东方芪却神色自若,边品尝佳肴边淡然道:“殿下此般模样,哪像是在沙场上叱咤风云多年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如此轻易被人牵动情绪,恐怕不妥。”
萧承晏叹道:“我不过是气他们如此编排侮辱于你,这些世家子弟,仗着家里有点权势,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游手好闲,整日流连于酒肆青楼之所,散播谣言,实在可恶!”话音落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往日里沉稳如山的自己,今日竟也失了分寸。
东方芪为他夹了块熏鱼,柔声道:“我这个当事人尚且不恼,殿下又何必动怒?”
萧承晏眉头紧锁:“若非涉及皇族谋逆之事,我恨不得即刻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事情始末,免得再有人胡言乱语瞎编排你。”
东方芪心知肚明,萧子芙被带走一事的内情不能公之于众。若让百姓得知皇族中有人意图谋反,必会引起恐慌。可她也明白,萧承晏不愿见她受委屈。
饭毕,东方芪见萧承晏食不知味,便唤来店小二打包些菜肴。她对萧承晏说道:“殿下,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我们肩负重任,此刻只能忍耐。不可因一时之气而树敌。”
萧承晏仍有不甘:“可我不愿就这般轻易饶过他们。”
东方芪意味深长地说:“这笔账,我们大可记下。我深信,有些人蹦跶不了多久的,毕竟……”她欲言又止,不能将自己成为隆佑帝棋子一事告知萧承晏。
萧承晏见她吃得心满意足,也不想扫兴,道:“罢了,就依你所言。我也明白,那些世家子弟若一味嚣张跋扈,终究难逃恶果。”
二人相视一笑,起身付账走人。
东方芪心事重重,随萧承晏返回明镜司。她迫切想知晓萧子芙是否还有隐瞒之事。
坐在马车上,东方芪掀开窗帘朝外看着骑马跟随的竹子,不禁赞叹道:“殿下身边的小竹子不仅轻功好,更是过目不忘。那些世家子弟我都难以记清,他却能一一道来,实在令人惊叹。”
萧承晏唇角微扬:“最令人称奇的是,我给他的不过是画像。今日乃是他初见这些人。”
东方芪闻言,更是讶异:“竟有如此神奇?不过,殿下从何处寻得如此妙手画师?小竹子肯定是天资聪慧的,但是画师的画工也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萧承晏解释道:“翰林院每年都会更新世家大族资料,那画师便出自翰林院。据闻,此人师从云麓书院。”
“云麓书院?”东方芪惊呼,回想起昔日师兄弟们提及过一位画工高超的同门。
萧承晏继续道:“云麓书院实为皇家书院。大周开国之初,乃是你东方家族应太祖皇帝之命所创,旨在培养天下俊杰。虽后来有人学成不愿入仕,但云麓书院声名依旧显赫。”
东方芪若有所思:“如今云麓书院由我小叔叔掌管。他虽身为江湖盟主,却活得逍遥自在。想必是受他的影响,使得书院师兄弟们也如此豁达。”
话音未落,二人已至明镜司。萧承晏雷厉风行,不仅命人审讯了萧子芙,更派人前往文昌伯爵府录取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