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一结束,隆佑帝便独留萧承晏密谈。萧承御与萧承煊见状,终于有了一个在东方芪面前表现的机会,二人纷纷提出护送东方芪回别院。东方芪心中厌恶,面上却不露分毫。正踌躇间,照阳长公主适时上前,巧妙解围。她以品尝定北王从北境托人捎来的珍馐为由,邀东方芪同往府上,两人携手出宫。
马车内,照阳长公主握住东方芪的手,眼中满是怜惜:“阿芪,我知你心急如焚,欲查明父母惨死真相。然而,你更须谨慎行事,保全自身。母后已悉数告知于我,你与皇兄之间的交易,我心中了然。他有他的算盘,你亦有你的打算。我本不该多言,可为了你的父母,你更应珍重自己,多为自身考量才是。”
东方芪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声道:“多谢表姨关怀,阿芪心中有数。只是查明真相乃阿芪身为长庆侯府遗孤的责任,阿芪必须肩负此重担。阿芪向表姨保证,定会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
照阳长公主凝视着东方芪,语重心长道:“如此最好。还有,务必提防韩贵妃。昔日她对你热情有加,不仅为你说媒,日常也总是对你嘘寒问暖。然而,她最是善于算计,这一切不过是为她那五皇子宁王谋权铺路罢了。阿芪,日后你必然与权贵、后宫之人频繁往来。记住表姨之言,那些人鲜少有真心。”
东方芪默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照阳长公主长舒一口气,继续道:“不过,我觉得阿晏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以如此神速揪出薛国公,总算是还了你表姨夫一个公道。我也终于能在权贵宗亲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
她稍作停顿,问道:“对了,是送你回东方别院吗?”
东方芪掀开车帘,目光如炬地望向前方,轻声道:“表姨,送我到这里就好。前面就是明镜司了,我想快些知晓明镜司今日审讯薛国公的结果,看看能否寻得关于爹娘被害的蛛丝马迹。”
照阳长公主虽心中不忍,却深知难以阻拦,只得叹息道:“那好吧。你务必保重,不忙时常来将军府探望表姨。”
东方芪点头应允:“好,只要表姨不嫌我麻烦。”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照阳长公主吩咐马夫停车,东方芪迅速下车。长公主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安排两个府兵护送你过去吧,你一个人走夜路,还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东方芪嫣然一笑:“表姨,虽然我现在的功夫不如以前好了,但暗处一直有高手护着我呢,表姨放心吧!”
照阳长公主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遗憾道:“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
“没错!”
目送东方芪离去,照阳长公主摇了摇头,命马夫驾车离去,心中不禁为这个命运多舛的表侄女担忧起来,但愿她能在这暗潮涌动和尔虞我诈中保全自己。
文政殿内灯火通明,隆佑帝因饮了酒,面颊微红,头脑微晕,却仍执意要了解薛国公案的详情。
因此,他留下萧承晏密谈。
隆佑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语气中带着几分厌恶:“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年过七旬了还能做出如此卑劣无耻之事。梁王更是可恶至极,为了笼络军心,竟不惜将亲生女儿当做筹码。他如此置皇家颜面于不顾,当真卑鄙。如此这般皇室丑闻,朕为着皇室颜面,还要替他遮掩,让朕无法用这样的理由来讨伐他。”他顿了顿,继续问道:“老三,萧子芙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声张。对外,不论谁打探,咬死只承认是挪用清平郡主陪嫁的库银案。”
“儿臣遵旨。”萧承晏叹气,说到底,他这个父皇还是太要面子。
隆佑帝又问:“这薛国公身上可还有其他案子?他归顺梁王是这两年的事吗?”
萧承晏神色凝重,恭敬回答:“儿臣推测他身上恐怕还有其他案子,恳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些时日查证。”
“准,”隆佑帝微微颔首:“朕自然会给你时间。朕原以为你审讯薛国公至少需要半月有余,没想到你连夜审讯,还如此迅速地抄没了他的赃款。你本可以先晾他几日,慢慢审问的。”
萧承晏目光坚定:“因江南河道的疏通等不起,加之梁王逃逸,边防和各州驻军的加固刻不容缓。”
隆佑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这是故意与朕唱反调。阿芪已答应朕,会将从伯爵府追回的钱款上交国库,朕原本打算用这笔钱……”
“父皇……”萧承晏打断道,语气坚决而恭敬,“大周还未到需要靠一个女子的钱来维系的地步。”
虽然他也清楚,从前自己的父皇就把东方家族看成了国库的摇钱树,阿芪的父亲不知为大周填过多少次窟窿。
可他却明白,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国力强盛,必须得整肃朝纲,改革吏治。
隆佑帝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其固执,却又不禁为他的骨气感到欣慰。
回到正题,隆佑帝正色道:“至于文昌伯爵府,若核实后确认他们未曾归顺梁王,便解除对伯爵府的重兵把守。但是要叮嘱伯爵府上下配合查案,万不可对外多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朝局的稳定,百姓齐心。万万不可在此时曝出谋逆叛乱之事。”
萧承晏恭敬应道:“儿臣明白。”
隆佑帝挥了挥手:“时辰不早,这些天你办案也没休息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儿臣告退。”萧承晏躬身退出,心中思绪万千。
星光点点,东方芪徐步踏入明镜司大门。竹子正斜倚在一棵古槐上,双臂环抱,见她独自走来,不禁讶然:“殿下没有和郡主一同出宫吗?”
东方芪闻声抬首,只见小竹子慵懒卧树,不由莞尔:“他被陛下留下了,想来是要密谈薛国公一案。”
话音方落,陆淮序便踱步从正堂而来,拱手道:“属下正想着有事找郡主,郡主就来了。”
东方芪眉梢微挑:“找我?何事?”
陆淮序道:“属下需与郡主交接萧子芙案的赃款。据萧子芙交代的钱款,只有梁王府五十万两,桂园一百八十万两,共计二百三十万两了,其中还有五十万两被沈玉儿换成了银票,余者皆为现银。殿下嘱咐,务必悉数交予郡主。”
东方芪心叹,萧承晏此举,未免算得太过精细。这笔银子她本就没有期望能回到她的口袋,原想用它向隆佑帝换个安心查案的机会。既然他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多言。
“眼下大周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今日进宫时,我已向陛下请命,拨一百万两充实国库,用于边防加固和抚恤阵亡将士。”东方芪说道。
陆淮序闻言动容:“郡主仁德,陆某替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谢过郡主。”
东方芪敏锐察觉他神色悲戚,不由轻声问道:“陆左使可是有至亲在军中效力?”
陆淮序叹道:“是陆某儿时的挚友。十六岁时,我入禹都,他随即从军。昔日常有书信往来,他为人正直,机敏好学,在军中颇受赏识。然两年前与北胡一战,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因无法辨别是战死还是投敌,所以连抚恤金都未能领到。”
说至此处,陆淮序强自镇定:“他家境困顿,其母又卧病在床。无奈之下,陆某只得将其母接至京师,欲寻名医诊治。”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至今,那位阿婶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话音未落,东方芪眸光一闪,心思敏捷如电,蓦然问道:“你方才所言两年前那场战役,可是我大哥率领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