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香，炉火暖。
林茂在李奶奶那消磨了剩下的上午时光，连饭都一块吃了一顿后，看老人犯困，才回了后院。
等到下午一点。
屋外传来脚步踩在雪面的声音，不大，但在心里有事的林茂耳中那咯吱咯吱声却很明显。
几步冲到屋门口，比伸手挑帘子的曹盛还要先一步把门帘打开，打开后看见果然是曹盛回来了，笑意忍不住人往外溢，一把将人拉进屋。
曹盛微微偏头，发现林茂竟然没进来，而是把他拉进屋以后冲了出去，看路线是去前院？
摇摇头，曹盛把帘子放下来阻断飞雪寒风，坐到桌前。
一扫就发现不对了。
这...，在看一遍，曹盛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林茂很快又冲回屋了，根本不用曹盛问，直接就把事情交代了，一通话说完眼巴巴的看这曹盛。
“没事”。
曹盛先拉了林茂坐下，不然往他身边一站，这攥着手咬着唇的，他可不背欺负人的责。
“吓着了？”。
“这倒没有”林茂说的是实话。
“没有就好，先给我下碗面，等会儿我去村部和小院一趟，先看看情况，在决定怎么做”。
“哎”。
林茂应了就去柜子里翻了一把挂面出来，看了看，又回身去另一个柜子翻了个蛋出来，“酱油面吧”。
“行”。
看着林茂的背影，曹盛才开始思量李响学的事，还有赵丹，在里面做了什么，他可不信赵丹一点没插手。
而且这是最好别拖，越拖越容易坏事，你不动，没准人家什么都定性了，他们四个就只能听着不知是好是坏的结果，那可不行，这种事一个不好就会在档案上落一笔的，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在西北农场的父亲。
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酱油面，肚子里有底了，曹盛就叫上林茂，两人穿的厚实的出门了。
出门直接去的村部，林茂直接进去，曹盛回身到小院叫上赵丹和李响学。
村部就那么大的地方，屋里椅子两把，板凳翻一翻到是也够几人坐下了，围着屋里唯一的炉子，林茂少少抬眼就能看见村长和支书面上都是愁苦样，李响学俩眼睛肿得跟灯泡似的，赵丹看着好点，但眼里的红血丝和发白的嘴唇也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几个人一看，竟然是她和曹盛气色最好，尤其是曹盛，刚吃饱出的门走路又出了点汗，如今炉火映照的唇红齿白小郎君，俊啊。
林茂忍不住视线就落到曹盛身上，不过因为其他人也在看曹盛，到没人觉得不对。
“事情林茂应该跟你说过了，有什么要问的你直接问，现在这情况，知道的我们都说”赵丹先表了态，李响学跟着点头。
可曹盛却先看了村长和支书，这两位的面色，看这可不对劲，那怕李响学真出事，也不应该这样，毕竟他们的位置是有群众基础的，底下出事，挨训可能，但再严重可能就没了，他了解过县里几位领导的一些事迹履历，所以，要是没点别的在里面也不用这模样。
罗村长和林支书被曹盛看的心里有点发苦，可他们那想到能出这事，但对着曹盛的眼神和见曹盛动作也看过来的三人，对视一眼，罗村长还是开了口“咳，那什么，你们也知道，咱们村里就你们四个知青”。
四人互相看看，点头，确实就他们四个。
“之前分的都被我们想法子推到其它村里，前半晌小赵过来说完，我们俩虽提了心，可也就那样，但”罗村长说到这推了林支书一把，撇撇嘴，示意对方继续吧。
林支书就把话接过来了“但是，坏就坏在，我们俩在屋里坐着想事，就这事想来想去，想来想去，然后我一拍大腿”。
啪的一声，林茂差点嘶出声，喊疼。
然后真的听见喊疼了，是罗村长，林茂一看就见林支书那大力巴掌拍在了罗村长腿上，看这那大掌，估计得青了。
“你又拍我，自己没腿儿啊”。
罗村长哎呦两声揉着腿，连人带椅子的往边上挪了挪。
林支书不好意思的笑了，朝四人摆摆手道“咱们接着说，我当时是想起来了，那李明不是上回被我们躲掉的知青嘛，因着离你们这批近，我还有印象，然后感觉和老罗一块想，又找了小赵问过细节，两相一对发现就是啊，就是他！”。
罗村长也咬牙道“当初是开春，我们商量过，一直找借口不好，本来想领回来的，但也得看看人品，那批和你们不一样，人先到的，各村直接领走，我就先没露面，观察了一下，就这一观察主任打死我都没同意啊”。
眨眨眼，林茂觉得她差一把瓜子，不过这么严肃的氛围也不好意思开口回去找去。
“那小伙子长的就是城里娃的面相，可人不中啊，真不中！一个男娃子身边围了三姑娘”说这罗村长伸出三根手指对这林茂等人比了比。
“当时不想让主任知道我去了，就离得远了点，没听清说啥，可都打起来了，三姑娘那打的，抓头发挠脸啊，那小伙子竟然躲了，还嫌弃...”罗村长连说带比划的讲述实在有画面感，林茂几个听的入神，到最后罗村长撇了撇嘴“那小子不行，没种，我当时就跑了，一个没敢往回领，然后就是你们几个来了，都是好同志”。
啊，林茂捧起大茶缸喝水挡了自己的脸，她可还记得头回下地的时候罗村长有多嫌弃他们，不过他们当时确实不会种地，现在除了李响学也还是半斤八两。
曹盛听完，看向李响学问“李明，和你就是老同学的关系”。
“是，是啊，我们就同班半年，小学”李响学紧张的有些磕巴。
赵丹见了就想把话接过来，可曹盛却示意李响学接着说。
绞尽脑汁的想，可李响学真的想不起来太多，求救的看向赵丹。
这模样，曹盛都要不好意思压榨他了，可还是不让赵丹帮忙，只盯着李响学。
“哎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我也不至于心大到，他搭话我就跟他有了联系，是堂哥啊，就我大堂哥，好像是出发下乡的前一天，他跟我提过李明，说对方也下乡了就在这附近，有时间可以联系联系然后...”。
接下来的李响学家不用说了，显然他是对李明这么个人有了印象，因为是家人提过的，哪怕记不清了可当有人顶着那个名字凑到眼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轻信一二分。
“我怎么不知道！”赵丹咬牙切齿的看这李响学，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腰，手腕一转，林茂估计没有360也有280，不过看这李响学呲牙咧嘴讨扰，到没人关心他，都不是傻的，现在回过头看，这事儿估计刨根到底和他家里那位大堂哥脱不了关系。
就是问什么呢？
见没人问，林茂就问了出来“你和你堂兄关系不好？”。
“怎么可能？，我和兄弟姐妹关系都可好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大打小除了赵丹，我就只有家里的兄弟姐妹能一起玩了”李响学反驳说的信誓旦旦。
可，林茂都看出来了，赵丹的脸色从那位大堂哥被提及就没好过。
果然，听完李响学的话，赵丹就忍不住了，不仅又下手狠掐了李响学一把，说出口的语气都恶狠狠的“傻子！”。
“你也说了，你家就一个，就一个”赵丹一边说一边戳李响学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叔叔阿姨和喔爸妈聊天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过，当年革命阿姨上了身体，叔叔和阿姨感情好，就商量好了有孩子就要没有也认了，可你奶奶和那些叔伯婶娘可不认，当年他们都在老家，叔叔阿姨安定之后是想过接他们到首都一家团聚的，可回去一次之后，就两个人回来了，在没提过回老家接人，就连又人到首都都是安排招待所的”。
“等等，等会儿赵丹”李响学打断道“我都不知道，你咋知道的”。
“呵，那都是那年的事了，我比你大，你还吃奶的时候，我三岁了都，那时候我爸爸妈妈去你家看刚生产不久阿姨，我听见的的，你也知道我记性好，而且不仅是一回，可能是觉得我小吧，我是正经听过几回你家的家事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每次叔叔阿姨回老家都不带你，你家来人的时候我也会喊你出来带着玩，你以为我很爱看小孩啊，还是个软乎乎的团子”。
赵丹说这又想起李响学小时候的样子，像李家阿姨，长的白，因为第一回养孩子怕饿着也喂的勤快，就免不了的胖乎。
“当年到底怎么缓和，怎么把那些人接到首都的我到是不清楚，那时候我也开始上学懂事了，大人说一些话的时候会避开的，但是有一年你被磕掉门牙之后，阿姨去过我家的，当时我见你就是掉了牙，我妈妈到是说你发高烧来，阿姨当时托我多带带你，说你想跳级”。
林茂抓着林支书给分的瓜子一起嗑，李响学的模样一看就啥也不知道，摇摇头，接着听赵丹说。
“当年阿姨到我家的时候我刚写完作业，阿姨还帮忙检查来着，然后就提了李响学跳级的事，让我帮忙看着点，我一开始看见礼物还以为多大事，结果就看你那胖团子，立马答应了”赵丹说到胖团子还笑了李响学给好奇的林茂比了比。
“然后我就发现，哼，你那些兄弟姐妹可没一个好的，说是一起玩，可这团子简直就是被玩的那个！我还私底下和那些人撕过，当时我刚发现就想打架，可李响学就哭，我就私底下来的，对方孩子多，一帮十几个，我也不怕，我朋友也不少，找的人比他们还多，打了一架之后我就把李响学看的紧了”。
林茂总结一下，有点明白了，可赵丹要是真有她自己说的聪明，咋被啃下乡的，她也是独生女，按政策可以不下乡的。
曹盛也提出了这问题。
“被坑了啊”赵丹有些恼火，又有点庆幸，她在自家小家是独一个的崽，可她兄姐多啊，都比她大，所以事后明白了也不是没查的。
“我高中和李响学不是一个班，分班的时候男女比例可能调过，我们班女生多，难免眼瞎交了所谓的知心好姐妹！”。
赵丹气鼓鼓的踩了李响学一脚，看曹盛“大概就这么回事，家里斗心思，你聪明应该不用我把那点破事都倒出来吧”。
“不用”曹盛摇摇头，看这罗村长和林支道“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您两位觉得这天能出门吗？”。
出门？
罗村长和林支书不明白曹盛的意思，但还是答道“能，以前雪更厚的时候也赶马车骡子出过门，拖拉机是没怎么开过，但雪橇能用了，咱们村养不来狗，但骡子也能拉雪橇，又做的高的那种，骡子拉起来也稳得很”。
“那就行，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先一步吧，赵丹不是接到信人被带到县里了，咱们也去，不过不去抓人那边，咱们去知青办”。
“不过去之前我先问个准话，你们俩能现在有多少钱票，全部的”。
曹盛这么一问，李响学下意识摸兜，然后掏出来皱巴巴的两毛钱，看看自己掌心的钱，可怜巴巴的看向赵丹。
被众人看这的赵丹，轻咳两声将李响学手里的钱拿走收到自己兜里后道“我们俩家里都有补贴，加起来有二百块整钱，票比较碎，不过我大哥寄了一张自行车票过来”。
“够了”曹盛点头示意赵丹去把东西带上，然后就等着村长把雪橇收拾出来，他们六个人，两辆雪橇。
骡子的腿上还绑了一层布条，用处可能不大，但村长绑的可仔细，边绑边叹气“要不是出了这回事，可舍不得这大冷天牵出来，猫冬了都”。
“得了，还是先想想，这回的事一出，过了年主任没准就得点名让你去领知青”。
也是，罗村长气也不叹了，绑完布条站起来抖了抖身子拍拍脸，想这精神点，还有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