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菊清,安陵容的脸色不好的抿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前些日子甄姐姐病了,身边的人手不够使唤便跟我借了菊清去。”
甄嬛生病这事是浣碧来借人的时候说的。
碎玉轩离延禧宫远,她御寒的衣物不够厚实,并不敢冒着寒风前去探望。
奚峤有那么一瞬间被震惊了,“碎玉轩里的宫女太监也不少呀,怎么就没人伺候了?”
安陵容也不知道,只是浣碧来要人,许多时候不必她同意菊清就跟着走了,许是因为这次去的时间长,才知会了她一声吧。
“许是那些人见甄姐姐无宠,便懒得应付吧。”
奚峤轻声笑了笑,“小主这话说的自己信吗?沈贵人与莞常在向来姐妹情深彼此扶持,且沈贵人自入宫中一向受宠,有沈贵人照拂,莞常在怎会落到那等地步?”
“况且,莞常在虽家世不显,但也是四品官员的嫡长女。入宫之时,家中必定备了足足的银两供她花销。这宫中,管你有宠无宠,只要有银子,日子就不会难过。”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当真病的厉害,又缺使唤的人。按照常理难道不是应该向得宠、又有家世、份位比她高的沈贵人求助?”
安陵容怔住,一双杏眼里雾蒙蒙的叫人看着无比怜惜。
奚峤叹息一声,“是我失言了,还请安小主见谅。小主若不嫌弃我胡诌,得空便仔细想想吧。小主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安陵容精神不济,炭火烧的火红后室内开始升温她人也变得昏昏欲睡,很快进入梦乡。
宝鹊在小喜子的陪伴下很快就将安陵容的份例全给领了回来,甚至上月连缺的都有补齐,一时高兴的眼睛都笑弯了。
在奚峤送完温暖离开后,沈眉庄终于从宫人处得知昨日安陵容被浇冷水的事,并带着人和一盏燕窝来看望安陵容。
只是她来得不巧,安陵容服了药,正睡得香甜。
见着明瑟居里只有宝鹊一个忙前忙后端茶送水,沈眉庄问了跟奚峤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复自然也是相同。
沈眉庄有些讶然,“嬛儿借走了菊清?”
采月也是一惊,她昨日才奉她家小主的命去看望了莞常在,分明已经大好了呀。
沈眉庄略一凝眉又很快松开,起身对着宝鹊道:“你好生照顾陵容,我去碎玉轩看看嬛儿。陵容这若有缺的少的你尽管来跟我说。”
宝鹊不以为意的行了一礼。
求她?呸,还不如去钟粹宫求一求春容姑姑。
她们小主被克扣月例、被夏常在戏耍欺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从来都没见你吱一声啊,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沈贵人若当真有心,找个名头惩治一番夏常在和那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就是了。再者,凭她的恩宠,哪怕是让采月去敲打敲打内务府那起子克扣小主份例的奴才呢?
但凡她这口头允诺有那么落一星半点儿到实处,她们小主的日子又怎会这样艰苦。
也不过就是说的好听,在外树个好形象罢了!
也就她们小主良善天真,把这面甜心苦的人当姐妹对待!
呸,晦气!
沈眉庄火急火燎的赶到碎玉轩时,甄嬛正在温暖的内室抄写宫规。
浣碧流朱笑意盈盈的在一旁帮着研磨铺纸,室内一派温暖,空气中飘荡着隐隐的墨香,当真是好一派悠闲快活的日子。
沈眉庄脱了厚厚的斗篷迈进碎玉轩大门,脚步略急的行至甄嬛身旁,怒意隐忍的问:“嬛儿,可是又有那起子眼高手低的轻慢你了?”
甄嬛不解其意,“姐姐来了,流朱,快上茶和点心来。”
吩咐了丫鬟上茶,她才不解的问沈眉庄:“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沈眉庄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提起的心立这才放下。
拉着甄嬛到一旁坐下,一边品茗一边慢悠悠的说:“陵容被夏常在浇了冷水生病,我去探望的时候见她身边只有宝鹊一人伺候。便多嘴问了一句菊清。哪知宝鹊却说你身边忙不过来将菊清借走了。”
甄嬛发懵,“我并未在宫里见过菊清啊。”
浣碧闻言上前福了福身,一脸理所应当的道:“回小主,是我将人叫来的。如今正在后面做些粗使的活。”
却原来是康禄海一如原剧情那般实在忍受不了碎玉轩的清冷,转投到了丽嫔麾下。
那小印子虽没被他带走,但当差并不尽心,有赏银还好说,若是没银子,浣碧根本使唤不动他。
而这时节天寒地冻的,浣碧不想离开温暖的内室去干活,便干脆去延禧宫把菊清叫了来。
甄嬛皱眉,不赞同的看着浣碧:“碎玉轩里多的是人,何必要将菊清叫来?”
浣碧瘪瘪嘴,“那些个宫女太监没银子根本使唤不动,咱们带进宫里的银子这些天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自从甄嬛被迫只留了流朱浣碧伺候后,身边就多有不便。
每每有个事情要人跑腿干活的都要打赏一番,且因她尚未侍寝便被华妃罚了一年月例,一应吃用都得要自己花银子买。
内务府那些人最是势利眼,见她得罪了华妃对她比对安陵容还要更甚,银子打赏的少了根本要不到东西,完全是高价从内务府买吃穿用度。
偏偏甄嬛抄写宫规最是少不得笔墨纸砚,那带来的银子可不就跟流水似的出去了吗?
甄嬛沉默了,沈眉庄张了张唇,好似想说些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奚峤回到钟粹宫中,将安陵容的惨状跟余莺儿说了一遍,吓得她紧紧的抱住奚峤的手臂,“还好我有姐姐为我筹谋。”
这也太惨了吧!
余莺儿心有余悸,第无数次感激老天爷让她有个有本事又疼她的姐姐,不然今日的安陵容说不定就是来日的她。
那处境,想想都怕极了。
“那咱们要帮她吗?”余莺儿眨巴着好看的眼睛望着奚峤。
奚峤面上带笑但说出的话却很绝情,“不帮!”
“升米恩斗米仇,如今我给她送了炭火和银子便已经足以。她是个很有记性的人,记仇也记恩,咱们做的这些已经施了恩,来日若她得宠有这份恩情在,便不会主动害你。”
安陵容此人虽说值得同情,但她的性子实在太过敏感自卑,她但凡付出,定会渴望对等、或者双倍的回报。
她渴望别人的认同、渴望站在高处俯视施舍。
这种人若真要交心那就太累,就这样有不远不近的处着最是舒服。
余莺儿一切听自家姐姐的。
“姐姐,那除夕宴的时候能去参加吗?我都待腻了。”三个月啊,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出过门了。
“想去那就去吧,不过不能乱吃东西。”
余莺儿欢呼一声,拉着她去挑选衣服首饰。
除夕,宫中大宴。
余莺儿穿了一件橙红色的织金缂丝马甲,旗头上戴着金镶红翡的饰品,整个人看着格外的喜庆。
如今宫中虽有六位贵人,但有封号的就她和欣贵人两人而已,故而两人的位置是紧邻的。
余莺儿在景仁宫里的座位就是跟欣贵人挨着,两人早已跟熟识,三月未见,这一坐下可不就有说不完的话吗?
没多时,人到齐了便开宴。
皇帝垂询关怀了后妃几句,看着这宴会中插满的梅花被勾起了无限哀思。
杯中酒干了一杯又一杯,非但没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反而越来越盛,最后实在难忍悲切,竟起身出去了。
嫔妃们也有注意,但皇后还在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有果郡王奉了皇后之令跟上去。
余莺儿只瞟了一眼便扔到了脑后,关心男人只会妨碍她的荣华富贵。
皇帝更甚!
她看了一眼缩着脑袋一脸怯弱之色的安陵容,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她便笑着朝她举了举杯,安陵容欢喜的端起酒。
旁边的欣贵人瞧见了有些诧异的道,“不想妹妹竟然跟安答应有交情。”
“不过是我俩在宫中出身最低,抱团取暖罢了。”余莺儿浑然不在的说道,但言语和神态间却丝毫看不出自卑低落。
欣贵人觉得有趣,“妹妹这话虽是事实,然宫中不看出身只看恩宠和子嗣。妹妹有腹中阿哥在,可不比谁人差。日后主位娘娘里必有妹妹的一席之地。”
“姐姐还说我呢,我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哪像姐姐已经有淑和公主承欢膝下了,日后这东西六宫的主位里必有姐姐一份。”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彼此都高兴。
然而空闲之余,余莺儿想的却是倚仗二字是真的很重要。
华妃有年家和年羹尧,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安陵容出身低微毫无底气,便只能忍气吞声被人磋磨。
而她余莺儿虽然出身卑贱,可是她有姐姐啊,她的姐姐胜过千军万马,是她最大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