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人在廊下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他们那群贼人攻破了冀州外城,还好援军誓死抵抗给夺了回来。”
“那现在贼人被消灭了吗?”
“还两相对峙着,贼人不动,我们也不打。”
“这是为何?怎么不趁机把他们全消灭了?”
“听说冀州城里有疫病爆发,赵大人直接封城,不进不出。”
“怎么突然有疫病?定是贼人使坏。”
“那城中百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困死......”
长欢行进间,听到窗外窃窃私语,越说越没个正形。
她轻咳了两声,宫人意识到立马噤声。
“长欢姑姑。”
长欢没有说什么,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调转一个来回。
不怒自威。
片刻过后,长欢抬步去准备东西,迎接司马琰下朝。
眼瞧着到了午膳的时间,听说早朝还没完。
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户部要钱,皇上让太府寺先支出一些;
太府寺哭穷,冀州三封加急书信接连到达;
皇上勃然大怒,怒斥一群酒囊饭袋。
满朝文武皆畏缩不语,皇上怒气更甚。
一直骂骂咧咧,下了朝回御书房。
午膳送来的时候,长欢看到赵卿卿候在殿前。
殿门紧闭,里面声音一浪大过一浪。
应该是司马琰和其他大臣,在里面商谈政事。
长欢缓了两步,“参见美人。”
赵卿卿扫了一眼,点头表示回应,交叠的双手紧握,骨节的淤青代表了她现在的紧张。
“娘娘先回去吧,皇上一时得空不了......”苏公公为难道。
她似乎钻了牛角尖,坚定地摇摇头。
不见到皇上,她便不走。
苏公公差点急得跺脚:“娘娘也要为肚子里的皇嗣着想啊。”
长欢看了眼,苏长岭正在给自己使得眼色。
如果可以,长欢很想假装看不到。
可惜,她躲也躲不过,索性顺势接过话。
“娘娘身子重,一来一回很是折腾,娘娘若不嫌弃,就到偏殿先休息一会。”
长欢望了眼殿内,又扫了眼赵卿卿的肚子。
“这样一会皇上得空,娘娘再来。”
说到底,先把她劝走才行。
赵卿卿一手护着前面,一手撑着腰,肚子的重量让她直不起腰。
长欢见状,将她扶到榻上坐好。
长欢看了眼空了的茶壶,拿在手上有些犹豫,因为她不敢给赵卿卿喝什么茶,
好在青荨看出窘迫,她接过说是打些热水。
长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赵卿卿想挪动一下,却不小心磕到了胳膊。
长欢心里一紧,什么也顾不上,连忙冲到跟前牢牢抱住她。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
长欢吓得松了手。
正好青荨从外面进来,扔了帕子就冲上去。
“娘娘......”
长欢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不敢动弹。
看着赵卿卿疼痛的表情,倒也不像是装的。
可自己就算鲁莽,也没有用力,怎么会疼到这种地步呢?
不会是她有意陷害吧?
可她又为何要这么做?
该不会想要引起皇上注意吧?
长欢脸色霎时苍白。
青荨急得口不择言:“姑姑怎么如此莽撞,娘娘胳膊前天刚受了伤。”
听到这话,长欢不再那么紧张,她们承认就好。
脑筋转得飞快:“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赵卿卿却急忙叫住:“且慢。”
青荨也回过神来,“姑姑莫要惊动太医,反倒惊扰了圣驾。”
看来她们明显不想太医来,这伤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长欢顿住脚步,嘴上却没有松口。
“这可不行,娘娘金贵,必须得太医看过才行,何况又是在御书房的偏殿。”
她在提醒大家,想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赵卿卿拍了拍青荨,以示安抚。
“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些旧伤。”
长欢刚才看到她胳膊上的淤青和红肿,可不是她俩口中说的旧伤。
谁人敢让盛宠正隆的美人受伤?
那只有一个人。
长欢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青荨,你先下去。”
赵卿卿说完,屋里就剩了她们两个。
长欢静静等待赵卿卿开口,不出所料,她确实有求于长欢。
“姐姐坐吧,我们还有好长的话要说。”
长欢不动声色地坐下,喝了口青荨带回来的热水。
赵卿卿率先开口:“姐姐可知冀州现状?”
长欢想到今早所闻,点了点头。“冀州封城,疫病横行。”
“皇上是何态度,姐姐可知?”
长欢蹙眉,她如何得知呢,诚实地摇了摇头。
赵卿卿苦笑:“有时候我恨他。”
长欢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门外,确认无人在听。
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卿卿,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可到了这等时候,我却不能见死不救。”
长欢反应了一下,原来说得是赵晋。
嗫嚅着道:“美人不必忧心,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赵卿卿我见犹怜地擦去脸颊的泪水。
“若是姐姐的兄长,此刻在冀州城中,姐姐该当如何?”
长欢低垂眼眸,“奴婢会想尽一切办法支援他。”
回答没有出乎意料,除非她就没有什么兄妹情谊。
赵卿卿似是挖好了陷阱在等她:“该如何支援?”
长欢摇摇头:“奴婢愚钝.......”
“姐姐如今还要藏拙吗?”
“姐姐难道觉得,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吗?”
她的语气让长欢不太舒服。
“算我求你,求你救救兄长。”
泪水沿着她的侧脸潸然而下,既是悲痛又是悔恨。
“赵娘子,赵美人,赵贵妃,甚至于母仪天下......”
“这就是他给赵家女子,安排好的路。”
“可有谁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言语轻柔,可却生出千般万般的不甘心来。
长欢似乎无法将她所描绘的人,同那个胆小唯诺的赵晋联系在一起。
“被人看不起一女侍二夫如何?”
“人前光鲜,人后伤痕累累又如何?”
“我已然走上这条路,我需要赵家,我需要支持,我需要挣扎向上......”
长欢默默递给她帕子,眼神里是不曾察觉的怜悯。
“皇座之上,是娘娘的枕边人,娘娘应该了解,他最看重什么。”
长欢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不在乎人,不在乎情。”
“他只在乎利益。”
想要救下赵晋,必须要让他明白赵晋的价值。
赵晋活着回来,能带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