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府通敌卖国原是要满门抄斩的,是因有人从中周旋才得了个流放的结果。
旁人只以为是陛下念及旧情,却不知其中曲折。
也不想想如今王家一家独大,怎可能忍下一个手握重兵且极有声望的国公府?
“谢陆大人劝告,我记住了。”
楚清音神情暗了暗,不知为何,她总觉着陆知珩今日这番话是意有所指。
难不成国公府被陷害的事情还有内幕?
可是,那些证据陈词又确确实实是他递上去的,若非他在兄长房中搜出那些栽赃通敌书信,绝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楚清音想得入神,一头撞上了前人的后背,她嘶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小声咕哝:“陆大人?”
“别说话。”陆知珩拔出腰间软剑,瞬间警惕四周动静。
忽地,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惊起一片飞鸟。
陆知珩神色一凛,只见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正缓缓从黑暗中朝他们走来。
楚清音脸色陡然惨白,紧紧抓住陆知珩的衣袖,声音颤抖不止:“陆大人,我们怎么办……”
陆知珩深吸一口气,一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低声对楚清音说:“别怕。”
黑熊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
陆知珩眼神一凝,握紧了手中软剑,额头上青筋暴起,两人步步后退,警惕着黑熊的动静。
楚清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神越发冷冽,随时做着与之搏命的准备。
那黑熊似乎察觉他们没有没有攻击性,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吼叫声,忽地扑冲了过来!
还不等它靠近,陆知珩已经提剑冲了上去,与之纠缠在一起。
皎白月色之下,男人身影移动极快,次次躲过黑熊攻击,软剑在黑熊身上划过,却只留下浅浅的伤痕。
陆知珩神情越发凝重,那黑熊的皮肉实在太厚,竟是半点也伤不了它分毫。
黑熊被惹得烦了,愈发狂躁,厚重的熊掌不断挥舞,带起阵阵罡风,陆知珩应付起来,竟觉着有些吃力。
终是一个躲闪不及,后背上挨了重重一掌,衣裳被划破,鲜血淋漓,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陆大人!”
楚清音神色一凛,却已不似最开始那般慌张,她忙取下背在身上的弓箭,瞅准时机,狠狠射向黑熊的眼睛。
此时此刻,她无须再藏拙。
将门之女真正的骑射功夫之下,那羽箭发出铮铮破风声,下一刻,一箭洞穿黑熊瞳孔。
“嗷呜——”
那畜生吃痛,狂吼一声,不断拍击胸膛,转头朝楚清音扑去。
“快跑!”陆知珩忍痛大喊,将手中软剑用力一扔,生生刺入那黑熊脖颈处的软肉中。
那黑熊两次受到重创,停在原地狂吼不停,陆知珩借机忍痛冲了出去,将插在那黑熊身上的软剑用力拔了出来,鲜血瞬间飙出几丈远。
楚清音神色一沉,再次搭箭上弓,对准的却不是那只黑熊。
而是陆知珩。
只见男人拔下软剑后,立即远撤又攻了上去,直击黑熊软肋处!
那黑熊终是不敌,缓缓倒地,脖颈处一道奇长的伤口直到腹部。
“陆大人!你没事吧?”
楚清音瞬间回神,眼泪瞬间涌出,她苦嘁嘁跑上前去,已然顾不得脚踝处的痛意。
在看清他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呼吸陡然一窒,心下更是五味杂陈,他方才是为了救自己,才忍着剧痛反杀了那只黑熊……
加上这次,陆知珩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了,可自己却……
她急忙从自己裙摆上撕下一条布条,想要为陆知珩包扎伤口,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无碍。”
陆知珩脸色煞白,他强忍疼痛站起身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你先坐下,我简单给你包扎一下。”楚清音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陆知珩微微摇头,“不必,先离开此处,以防再有危险。”
说罢,便强撑着身体向前走去,这里很显然是那只黑熊的领地,他们身上血腥味太重,不论呆在哪里都不安全。
楚清音赶紧跟上,脚踝处的疼痛愈发明显昏暗,但她此刻满心担忧着陆知珩,也顾不上其他。
方才的火把已经在打斗中灭了,两人只能摸黑行走。
“陆大人,我们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先歇脚。”楚清音轻声道,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陆知珩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去那边。”
映着月色,隐约可见不远的悬崖壁下有一处凹进的地方,楚清音忙搀扶着他走了过去。
进了山洞,楚清音一瘸一瘸扶着他坐下,又从山洞里捡了些干燥的柴草,接过陆知珩随身带着的火匣子,生起了火。
借着火光,她看着陆知珩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嘶了一声。
“陆大人,你这伤得太重了,需得缝针才行。”
楚清音心中担忧愈甚,这伤实在太重,再不处理是要出人命的。
陆知珩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她,声音愈发虚弱,“劳烦乔贵嫔了。”
楚清音接过药瓶,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陆大人,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替你将这裂开的伤口缝合起来。”
她曾跟着兄长去过军营,学过些保命的包扎法子,只是一旦做了,她便有可能暴露身份。
罢了,如今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陆知珩脸色惨白,方才挨了那一熊掌,体内必然是有内伤的。
听到眼前的女人能缝伤口,他忍着痛,哑声道,“事到如今,还谈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乔贵嫔尽管动手。”
“好。”
楚清音颔首,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柴,将这洞窟照得更加亮堂了些。
她从头上拔出一根固定发髻的钗子,从中拆除一根细长的金丝,拧成一个弯针的模样。
“会有些疼,你且忍着些。”
楚清音拔下一根乌黑浓密的头发,骤然下针,从伤口顶端穿过,血水随之流淌出来,格外渗人。
陆知珩闷哼一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肌肉紧绷着,露出的半边后背冷汗密布,楚清音的手微微颤抖,她极力稳住心神,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缝完针,楚清音又仔细地为他敷上金疮药,用布条包扎妥当。
总归,这血算是止住了。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打破寂静。
良久,陆知珩才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阒黑眼眸,定定看向眼前之人:“乔大姑娘,多谢。”